第二七〇章 唐成的新官职

自张亮追随李隆基以来虽然一直主要负责的都是后勤之事,为了筹钱与商贾们交往的多,但他骨子里却依然是个读书人,日常消遣也好读读书吟咏吟咏风月,此番与孔珪等人结伴而行诚可谓是得其所哉。

云月旅程三千里,摇动的马车里除了闲谈之外几乎再没有任何别的排遣旅途寂寞的方式,而这些贬官们也乐意与他聊天以获取长安以及朝廷里最新的消息。

几千里路跑下来,在张亮的有心为之之下,不仅与这些流官们建立起了一些私交,许多其它的情况也都一一交代清楚,比如朝廷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他们,并将之召回长安的原因……

长途赶路实在累人,所以当他们这一行终于出了新丰县远远看到灞桥及桥后的长安城墙时,几乎整个队伍都忍不住欢呼出声,就连孔珪也忍不住从马车上下来,跟其他人一样往灞桥步行而去。

杨柳含烟灞岸春,年年攀折为行人。一过灞桥便是长安,所以这里便也成了最为著名的迎客及送别之地,流水汤汤,灞桥依旧,看着眼前跟三年前没什么区别的光秃秃杨柳树,以及那些臂挎竹篮贩卖杨柳长枝的妇人,孔珪等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步。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眼前景物依旧,人事却已面目全非,三年之后重新走在这条堪称帝京分割线的桥上,孔珪等人又怎能不思绪万千。

一曲突然而起的迎宾礼乐打散了流官们刚刚兴起的思绪,这曲调来的着实突兀,孔珪走前几步使眼神得以绕过前方那个遮蔽物后,便见到灞桥另一侧已被清空的离亭里正有一队乐工在操弄乐器,迎宾曲便是由此而来,亭前阶下站着一位身穿极品单丝罗明黄团衫的富贵青年,他身后的官道边跟着的却是一群青衿儒服的士子,看那青蓬蓬的一片约略不下百人之多。

李唐朝廷虽不禁绝官员百姓穿黄色衣裳,但这般纯正的明黄颜色却也只有皇家才能用,孔珪正自看着这些人时,一脸微笑的张亮走到了他身边,“太子殿下来迎,珪公等这就过去吧。”

“太子!”孔珪等人心神一震,边抚弄着身上因久坐而有些褶皱的衣衫边迈步走了过去。

他这一行还没下桥,李隆基已从那边迎到了桥头,拱手俯身为礼后朗声道:“诸位皆是先兄节愍皇太子身边近臣,一腔赤诚只因韦逆操权竟至含冤远贬数千里,仆承继先兄腆居东宫,时至今日方得一伸冤屈,夙夜思之每每心生惭愧,幸得圣天子英明方得与诸位有今日之会,幸甚幸甚!”

李隆基口中说着,人已走到孔珪身边伸手扶起了他的臂膀,见到这一幕,离亭外路边的士子群中起了一阵儿不小的躁动。

看看身边一脸英气勃勃的李隆基,再看看不远处那一片青衿士子,孔珪最终没有挣脱李隆基的搀扶,嘴唇微微轻颤道:“朝廷对先太子的旨意是……”

“圣天子已于数月之前下诏追谥先兄为节愍皇太子,陪葬定陵。”闻言,孔珪摇了摇头,“这个仆已听说,仆问的是陛下的圣旨原文。”

正自虚搀着孔珪往前走的李隆基定住步子沉吟着想了一会儿后,将当日圣旨中直接言及李重俊的内容诵了出来,“重俊,大千之子,元良守器。往罹构间,困于谗嫉。莫顾铁钺,轻盗甲兵,有北诛夷,无不悲憧;今四凶咸服,十起何追,方申赤晕之冤,以悲黄泉之痛,可赠皇太子。”

李隆基诵完之后,孔珪身后的众流官们不约而同的面北拱手道:“陛下圣明!”言罢皆是一片戚色,甚至还颇有几个因按捺不住情绪而双眼含泪的。

静听完李隆基默诵出的圣旨言语后,素来行事端稳的孔珪默然之间已是双眼生赤“往罹构间,困于谗嫉。莫顾铁钺,轻盗甲兵!仆忝为人师,先皇太子如此种种,是皆仆规劝不力之过也!”话刚说完,已有两滴浑浊老泪自其眼角滑落。

“先兄不忍见韦武逆党弄权,失之于操切也是有的,先生当日已尽臣子本分,实不必自责过甚。”李隆基说着抬手一指那片青衿士子道:“这些国子学士子皆是听闻先生今日返京的消息后自发来迎的,好在这消息传扬的不算太广,否则今日之国子监中必将为之一空。”借着笑声冲淡了哀恸的气氛后,李隆基续又道:“士子们一片拳拳尊师之情,先生也该上前抚慰一番才是。”

流放归来鬓发半斑的先生与热血的国子监士子凑到一起后,离亭外师生相见的场景真是相当感人,目睹德高望重的先生疲惫憔悴如此,众士子固然是心生酸楚,心下激动的孔珪亦是老泪涟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