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六章 敢问路在何方?(第2/3页)

闻言,孔珪将座中诸人环视一遍后缓缓开言道:“你这次让我们过来就是为观风以论治政之得失?”

“正是,”唐成笑着点了点头,“《春秋左氏传》襄公三十一年中载有郑国上卿公孙侨答鬷蔑之言:‘夫人朝夕退而游焉,以议执政之善否。其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恶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后学才具固不及公孙子远矣,但求教之心却不敢后人,县中既有诸位贤达在此,后学焉能不知借重?’”

唐成这番话对于在座的失意逐臣们来说实在是受用得很了,当下就有座中人轻声赞了一句,“信可事也!有古君子执政之风。”

“信可事也”四字与唐成刚才所引之言同出于《左传》襄公三十一年,正是鬷蔑夸奖公孙侨之言,乃值得信赖之意,这意思唐成自然明白,听了之后向那人抱以谦逊一笑为谢。

“仆等既然来了,见了,为了这一方百姓也断没有藏私不言的道理。”孔珪眼中的欣赏之色一闪即逝,脸上用近乎不变的正肃神色道:“据仆等这两日所见,唐明府东谷之举称得是功延子孙之善政,若经有司察举实有垂范天下之利,然则北城外之集市却是所行欠妥,夫理政之要首重耕桑,导民以善,焉可促民逐利以坏乡风?唐明府三思之。”

听得此言,坐在唐成身侧的杨缴撇了撇嘴,想说什么却又最终没说。

“珪公所言极是,后学自抵任之初便一力推动东谷之事也正是为固耕桑之本,至于北城集市一事实是不得已而为之。”唐成一脸诚恳说出的这话听的杨缴直皱眉头,微微扭脸过来看了他一眼后再次撇了撇嘴,这话也亏他说的出口!唐成自不会理会他,深深叹息后继续道:“东谷之事实大,钱粮靡费更巨,本衙瘠贫,加之去岁又遭大旱,若要成此大事不得不借北城集市之利以补东谷不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说来后学当日也是为难得很哪!”

流官村诸人好歹在龙门也住了两年多,对这个县到底什么状况还是清楚的,是以闻听唐成的解释之后相视之间皆都点了点头,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但孟圣也曾说过“嫂溺,叔可援以手。”事急从权,这个道理他们还是清楚的。

“嗯。”孔珪微一颔首认可了唐成的这个解释,“然则逐利之风一起,民易重利而轻义,重奸狡而弃朴拙,人心之坏不远矣,却不知唐明府将行何策以治民心之失?”

“重法度。”

“噢!明府也是饱读诗书之人,竟忘了暴秦二世而亡之戒?”

闻言,唐成一笑道:“这法度嘛却是要与教化并行之。”

“如何教化法?”

“旌表地方良善大义之举,使万民知何者为善,何者为恶。此外更重要的是后学将于县中大力整饬官学、义学,以至圣先师仁礼清音涤荡言利逐礼之风。”言至此处,唐成放慢的语调中有了一股浓浓的缅怀之意,“后学自幼家贫,全仗乡中义学才得以习得圣人遗教而有今日,是以对我龙门学政废弛实是痛心疾首,无奈此前衙中贫瘠虽有心无力,而今赖北城市场之利使县中小有积蓄,俟东谷梯田修建之事毕,即可重整学政,扩建县学广立义学,必使我龙门虽偏远穷困子弟凡有心向学者皆得闻圣人之教。”

“好!”唐成这番满带感情色彩的话让孔珪诸人听的是眼神发亮,等他说完,老夫子抚掌赞道:“斯言大善!唐明府既有此心,龙门之大幸,百姓之大幸也!设使县学教谕乏人,仆虽老迈亦愿共襄盛举。”

孔珪此言一出,座中其他那些人也随即纷纷附和,他们这番表态只让口中连连称谢的唐成心下遗憾不已,可惜呀这些人都要走了,要不然真把他们都安置到县学当教谕的话,这普天下所有的县学里若论师资力量之强,龙门县学稳稳当当能坐上第一把交椅。

哎,可惜,实在是太可惜了!

此后的咨政议政便主要集中在县学及义学的扩建上了,说到这个话题时,国子监出身的孔珪一改平日的讷言,一条条一款款说的极细极多,最终由唐成以私人名义做东的宴请便在这气氛热烈的议论声中结束。

从偏院儿里告辞出来后,唐成对着明朗的夜空长出了一口气,累呀,跟这些人相处真是太累了,从拗口的说话到一举一动都累。

但作为亲手推向朝堂未来可做重要借力的成规模政治力量,现在跟他们相处时即便是再累也得提前把这伏笔给埋扎实了,别人或者还不好说,但唐成对孔珪及跟他走得近那几人还是看得准的,这等人素来不轻易推许人,然则一旦他真正欣赏了谁的话,依着性子就很难再变,而且以这等人的品性来说,只要他们觉得帮你是义之所在,即便是跟皇帝老子对着干也不带含糊的,那可是正儿八经能出死力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