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四章 贾都尉,咱们打个赌吧

来福带回的消息改变了唐成的行程,在焦躁了很长时间终于看到一线光明后,唐成就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迅速改向锁阳关扑去。

相较于来时平稳的车速,现在正驶向锁阳关的马车简直就是在飞奔,这时的马车又没个减震,在崎岖的山路上一跑起来之后其颠簸程度可想而知。坐在马车里紧紧抓住唐成的胳膊,郑凌意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被摇散了,当高速的马车硌上一块石子猛的弹起时,从不曾有过这种经历的郑凌意再也忍不住的惊呼出声。

这番颠簸直让唐成也是脸色发白,后世里从没晕过车的他现在只觉胸中发呕的往上翻腾,没有减震就是不行啊,这见鬼的马车一旦跑快些之后简直比坐拖拉机还颠人。

郑凌意的失声惊呼让唐成再也忍不住了,脚下重重一踩车厢内的踏板,车夫“吁”的控马声随即响起,待马车渐渐停稳之后,唐成揽着郑凌意的手紧了紧,“路况太差,我先骑马走,你坐马车缓缓跟上来就是。”

唐成说完之后安抚的拍了拍郑凌意的肩膀,自忖耽误不起时间的他下马车换上郑五的健马后,便带着来福向锁阳光狂奔而去。

这一路上若非必须要花时间停下来休息以蓄养马力,来福看唐成的架势真恨不得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的赶路,大官人都拼了命,他这贴身长随即便是再疲惫不堪也只能咬牙忍着。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十一月初的龙门寒意冷然,在这倾尽马力的飞驰中,搅起的北风就如同千百把小刀子迎面剐来,唐成黑色的大氅如一面旗帜被朔风平托起来猎猎作响。

脸上早已被风的吹的麻木,进德冠下整整齐齐的头发也散出了几绺在额头上凌乱的飘飞,紧紧抓着缰绳的双手早已冻僵,而夹着马腹的双腿也如同被上了螺丝一样僵化的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这一切唐成都感觉不到了,脸上虽被烈风严寒侵蚀,但他那双眼睛却亮的可怕,直直的盯着前方的道路,除了快些,再快些之外,他现在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迎面而来的冷冽寒风就如同燥热夏日的一盆冰水,吹冷了身体的同时也浇熄了唐成压抑多日的郁闷与焦躁,还有那份无法与人言说的耻辱——当日迫使呼梁海做顶缸人的耻辱,虽然清楚知道自己当日的做法是最现实的,他耻辱的甚至也不是对呼梁海所用的逼迫手段,而是那种无能为力后不得不逃避的感觉。

不管是那种无力感,还是逃避本身都令他深恶痛绝,哪怕这种逃避本身有一万个可以自我开脱的理由。

前面郁闷焦躁的时候越难受,现在心里的火烧的就越旺,唐成在严寒里如此拼命的赶路已不仅仅是了赶时间,他还是在跟自己较劲儿,耻辱从哪里来的就要从哪里还回去,唯有如此才能展眉吐尽当日的那口闷气,此前是没有办法,没有找到希望,所以他只能忍着憋着。现如今既然看到了光亮,哪怕仅仅只是一线微弱的希望,唐成都不惮于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

那怕为此受再多的苦,他也心甘情愿。

一定要赶在贾子兴与牛祖德达成协议前见到他,绝不能任由这一线希望就此白白溜走。

前面马车走了五天的路这次只用了两天不到的时间,终于,锁阳关到了。

当来福从马上艰难的爬下来时,他的脸上跟唐成一样苍白的吓人,嘴唇上满布着一个个裂口儿,整个人看来几乎没了人形儿。

大腿内侧的皮肤磨破后,下马每走一步都疼的难受,来福是以一种特异的螃蟹步“横行”到当值的军士面前的。

没过多久,他就又横行了回来,一脸苦色的对硬板板扎在马上的唐成道:“贾子兴不在这儿。”

“上马。”唐成的腰已经僵的弯不下去了,这使得他现在在马上的坐姿看来异常挺拔,“去白阳镇!”

听见这话来福猛的一愣,随即伸出手去抓住了唐成的马缰,“一过锁阳关可就出了龙门县界。”

唐朝跟后世不一样,身为一地主官非特定时间及上官召见不得擅离辖境,否则便是渎职的重错,而这样的错误对于三年一次的吏部考功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来福的拦阻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明摆着那个牛祖德对大官人不感冒,这个时候实在不能不谨慎哪。

孰料在来福眼中素来沉稳的唐成根本不为所动,抬手用马鞭拨开他的手后当先向前驰去。

贾子兴真就这么重要?嘴里嘟囔了一句后,来福只能再艰难的爬上马背紧跟上去。

摊上这么个抽起疯来就不要命的主子,实在是苦哇!

行百里而半九十,这最后一段路真是要了来福的命,细数数从小到现在他就从没吃过这样的苦,也就是这趟路走下来,来福对于唐成又有了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