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酒论史篇】 姚国华:百年中国的思想脑震荡(第4/7页)

纪最后一天到来的时候,全世界的人都为此而惋惜;当二十一世纪的太阳第一次升起的时候,全世界的人们都觉得与众不同。这时,我要发问了,这一天与其他天,真的不一样吗?其实没什么不同的,只不过是西方纪年法的偶然设置,造成了这一天的特殊。这种时观,使得全世界人民都追逐着同一个时空,与自然科学领域的相对时空观完全相反。曾经有个小伙子问爱因斯坦,说他的相对论太抽象太深奥了,爱因斯坦打了个通俗而有趣的比方:如果你面对一位罗嗦不停、说话含糊不清的老奶奶时,这时,一分钟好比一个小时;如果你跟心爱的人在一起时,一小时好比一分钟那么短暂。这就是相对。它告诉我们,时间是以每个主体的不同状态来决定的,不同主体之间不存在一个绝对同一的时间观念。可是,二十世纪末期开始,我们却在社会生活领域建构了唯一的时空坐标。这就是“现代化”概念的来源。

关于这一点,有人说得更加激进一些,比如台湾大学哲学系的一位教授,名叫王小波,我跟他有过一次对话。我谈起了以上三个词语背后的错乱,王教授赞同我的很多观点,不过,对于启蒙一词,他不同意我的看法。他说,封建一词,是共产国际第三国际强加给中国人的;而现代化一词,是美国中央情报局强加给全世界的。(笑声)这句话,我当时听起来,就觉得很有意思。后来,我查阅了一下,发现他的说法还真有一些事实根据。当年,共产国际的东方执行部,为了让朝鲜、中国、越南等国家跟着他走,就说:社会是发展的,是由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和社会主义社会一直成长起来的,中国还处于封建社会,西方社会已经是资本主义社会了,比你高级,而我们苏联,已经超越了资本主义,到了社会主义阶段,你看着办吧,到底是跟着西方走还是跟着我们走?

跟着人家走也可以,但是跟着我们走,你就可以跳跃一级。中国一想,既然可以跳一级,我们当然跟着共产国际走呀。(笑声)于是,我们把自身定位为封建社会,在苏联老大哥的带领下,朝着社会主义的方向迈进。关于现代化这个词语,有这么回事。上个世纪四十年代,美国有个亚洲基金会,目前仍然存在,它支助了一次第三世界的大会。大会会场位于韩国的汉城,会议的主题是现代化问题。从这次会议以后,现代化一词,得到了全世界人民的广泛认同。亚洲基金会的后台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美国当时的意图是在文化上领导世界潮流,怎么领导呢?当年,西班牙人征服一块地方时,要把那里伊比利亚化;英国人征服一块地方时,要把那里英吉利化;荷兰人征服一块地方时,要把那里尼德兰化;法国人征服一块地方时,要把那里法兰西化;德国人征服一块地方,要把那里德意志化。后来,美国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强国,美国人没有太大的底气说,让全世界都美国化。美国的主流虽然是西方文化,但他毕竟是个大杂烩。所以,他干脆选择了一个表面上具有普遍性的词语,不叫美国化,叫现代化。现代化一词,就是这么来的,说穿了,它的背后就是美国化。我们的学者,对于现代化,做了那么多的研究,制造了那么多的标准,其实都是人为想象出来的,美国人引领世界潮流的基本根基就是现代化。

以胡适之为代表的中国思想家们,领先接受了现代化这个词语,再将它跟启蒙一词相结合,于是,中国人在无声间接受、模仿并学习西方人当时的状态,迫切希望与西方接轨。今天,我们没有更多时间去探讨,现代化实际运作过程中,存在哪些陷阱。简要得说呢,全球化的潮流,是非平等的,非公正的,有中心和边缘的区分,你越是跟着人家走,你越是陷入人家的话语系统的支配之中。

现代化一词,同样基于社会达尔文主义所强调的单一逻辑,基于对达尔文主义的彻底误解。封建、启蒙和现代化三个词语,其使用的误区,都在于,我们中国人在这一百多年以来,都处于时间错乱的状态。什么叫做时间错乱呢?说得简单一点:我们的历史记忆模糊了,我们没有自己独立的时间坐标了,我们只知道跟着别人走了。这样一种状况,我把它叫做百年中国的思想脑震荡。

西方哲学界的一个重要人物,康德,他的思想中,有过对人类知识的解析。我们的知识结构是如何构成的呢?康德有一个十分经典的描述。他认为,我们人类的知识,既不简单地都是从经验中而来,也不完全是先验的,而是先验和经验两者结合的产物。纯粹的经验,不可能成为知识;纯粹的先验,同样不可能产生知识。在经验和先验中,康德涉及到对时间和空间的描述。他说,当我们经验性地去感受作为对象的物质世界时,我们每个人与生俱来就有一种先验的时间和空间的坐标。而这个先验的时空坐标,是知识发生的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