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酒论史篇】 青梅煮酒 → 董卓进京述论(第5/10页)

这样一来,在中原士大夫眼中,董卓集团在汉魏之际的

活动,尤其是他们进京后的暴行,就带有鲜明的羌胡烙印。

双方的矛盾,又增添了一层民族冲突的色彩。董卓试图在关

东立足,也变得愈加困难。

(三)凉州集团与并州集团

关东州郡与董卓兵戎相见时,吕布等并州武人,却选择了继续与董卓合作的立场。凉、并两大集团关系的演变,对汉末政局的转换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后汉书董卓传》谓董卓进京之初,“使吕布杀执金吾丁原而并其众”,并、凉势力的合流由此而发端。我们知道,灵帝中平六年以董卓为并州牧,《三国志吕布传》记丁原由并州剌史改任骑都尉,当与此同时。丁原籍贯、家世未详,根据东汉时期官吏任职迴避制度,〔26〕可以断定丁原本非并州人。然而丁原的僚佐却是从当地征辟的,如《三国志吕布传》:“五原郡九原人也。以骁武给并州。”同书《张扬传》:“云中人也。以武勇给并州,为武猛从事。”《张辽传》:“雁门马邑人也。……并州刺史丁原以辽武力过人,召为从事。”

丁原任骑都尉后移驻河内,据《后汉书公孙瓒传》注引《续汉书》,丁氏在河内至少有数千兵。《吕布传》又称:“刺史丁原为骑都尉,屯河内,以布为主簿,大见亲待。”丁原在并州,利用一些武力见长的僚佐,组建了强劲的武装。他离开并州时,又把这支军队带到河内。丁原对吕布“大见亲待”,是要借助他继续控制并州兵。何进“召四方猛将及诸豪杰,使并引兵向京城,以胁太后”,丁原、董卓皆在其中〔27〕。他们依靠各自掌握的地方武装,同时获得了干预中枢的机会。

袁宏《后汉纪》于灵帝中平六年八月董卓迎少帝还宫一事下复载:“武猛都尉丁原将河内救何氏,拜执金吾。”由此事时间推测,丁原拜执金吾,应是董卓的安排。董卓虽然抢先一步进京,将少帝、太后挟持在手,占据了政治上的优势,但另据《三国志董卓传》注引《九州春秋》:“卓初入洛阳,步骑不过三千,自嫌兵少,不为远近所服,”又知他在军事上并不具备压倒丁原的实力。董卓急于发表丁原为执金吾,着意加以安抚,反而暴露出他对丁原及并州兵的戒备、畏惧之心。

丁原拥兵自重,对董卓构成肘腋之患。而董卓能否顺利铲除丁原,关键又在吕布。那么,吕布何以会背叛丁原而投靠董卓呢?如上所述,董卓进京时兵力有限,丁原凭藉并州之兵,足以与之抗衡。董卓采取欺骗手法:“率四五日,辄夜遣兵出四城门,明日陈旌鼓而入,宣言云西兵复入至洛中。人不觉,谓卓兵不可胜数。”〔28〕吕布等并州将大概也被迷惑,一时慑服于凉州大军的威力。又《吕布传》谓卓“以布为骑都尉”。上文提到丁原在河内时任骑都尉,董卓擢吕布为骑都尉,大约是让他接管丁原旧部。我怀疑,这可能就是董卓引诱吕布倒戈的条件之一。

不过,吕布投靠董卓,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吕布、董卓所在的并、凉二州,东汉后期既是“羌患”蔓延的主要区域,又是对羌战争的主要战场。并州境内原本有许多内徙的匈奴人,后来又涌入大量羌胡。羌胡与汉人长期杂居,董卓及凉州将因而“习于夷风”,已见上述。吕布一班并州将,可信亦与之类似。《吕布传》谓董卓“甚爱信之,誓为父子”。他们同样“寡于学术”,而以骁武闻名乡里;最初又都担任低级军职,早年经历十分相近。董卓、吕布二人气味相投,并非偶然。

《后汉书》称“卓所亲爱,并不处显职,但将校而已”,除凉州将外,也应包括吕布等并州将。董卓政权中官员的高低、文武之别,同时又成为关东党人名士与凉、并武人集团的分野。《三国志孙坚传》注引《吴录》:王睿“以坚武官,言颇轻之。”琅邪王睿系大族名士,已不待言;孙坚的身分,按陈寅恪先生的说法,是“不以文化见称的次等士族”〔29〕。他们的关系表明,汉末大姓名士对于武人阶层的态度,是相当轻蔑的。

孙坚、董卓处在敌对状态,李傕、吕布分属凉、并二州,但是他们又有共同的特点:即缺少学术声誉,而以武力着称。他们都属于社会地位不高的武人阶层。

概言之,并州武人集团追随董卓与关东党人名士对抗,最终取决于他们地域、文化、习俗及社会阶层的背景。这使我们进一步认识到董卓政权的本质,是代表一批来自西北边州、深受羌胡影响的中下级武官的利益。

三、董卓迁都与王允之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