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帝国飘摇 第四章 成熟(第2/9页)

他流浪数十年,周游四方,目睹了最为残酷的屠杀与破坏,但他依然选择了传道,把希望与知识传递给更多的人,这无疑是一个伟大的行为,而他这样做的真正原因决不是乐观,而是——悲悯。

了解世界的黑暗与绝望,却从不放弃,并以悲天悯人之心去关怀所有不幸的人。

这才是伟人之所以成为伟人的真正原因,这才是人类最为崇高的道德与情感。

张居正就是这样一个伟人,他锦衣玉食,前途远大,不会受冻,更不会挨饿,他可以选择作一个安分守己的官僚,熬资历混前途,最终名利双收。

然而和那位骑着摩托车横跨南美洲的格瓦拉医生一样,在见识了世上的不公与丑陋后,他选择了另一条道路,一条无比艰苦,却无比光辉的道路。

在黑暗之中,张居正接过了前人的火把,成为了又一个以天下为己任的人。

所以我相信,即使这个世界十分阴晦,十分邪恶,即使它让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但依然应该鼓起勇气,勇敢地活下去。

所以我相信,希望是不会死去的。

【天赋,无与伦比】

嘉靖三十六年(1557),张居正回到了北京,此时的他已经脱胎换骨,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知道该如何去做。

如果单以智商而论,嘉靖年间的第一聪明人应该还轮不上徐阶,因为从实际表现上看,张居正比他还要厉害得多。

在那年头,想在朝廷混碗饭吃实在不易,为了生存,徐阶装了二十多年孙子,还要多方讨好妥协,而张居正的表现却让所有的人大吃一惊。

这位年轻人虽然刚刚三十出头,且在不久之前还是个标准愤青,但在短短几年之间,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深不可测的政坛高手。当时徐阶已与严嵩公开对立,除了个把胆子大的,没人敢与徐阶公开接触,唯恐被严党当作敌人干掉。即使像吴时来、邹应龙这样的死党,每次找徐阶都是趁着夜里,悄悄地进府,打枪的不要。

唯一的例外就是张居正,他总是白天来,还喜欢坐官轿,高声通报,似乎唯恐人家不知道他和徐阶的关系,甚至在朝堂上,他也敢公开和徐阶交头接耳。

而更为奇怪的是,对于这一幕幕景象,严嵩及其党羽却不感到丝毫奇怪,也不把他当作对手,因为张居正和他们这边的关系也不错,虽然没有深交,却也经常走动。

即使在我们普通人看来,张居正的行为也无疑是典型的两面派,但在当时,连精得脑袋冒烟的严嵩都认为,这位张翰林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从不结党,坦坦荡荡。

明明是徐党,明明是耍手段,那么多人都看着,就是看不穿。在长达四十余年的嘉靖朝中,这是最让人莫名其妙的一幕。

而对此怪象,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张居正是个超级能人。在他的身上,有着一种可怕的政治天赋。即使在最为险恶的政治环境中,他也能够进退自如,在交战双方的枪林弹雨中游刃有余,如此绝技,估计连国际红十字会也望尘莫及。

所以在那几年里,虽然外面你死我活,血流成河,张居正却稳如泰山,安然无恙。

可你要是由此认为他安分守己,那就错了。

在徐党中,张居正大概是最为激进的一个,经常在徐阶面前喊打喊杀,大有与严嵩不共戴天的气势。

然而徐阶只是微笑,他安排吴时来、董传策、张翀试探严嵩,命令邹应龙弹劾严世藩,但张居正这颗棋子,他却从未动过。因为他很清楚,这是一个非同寻常的人,而现在,还不是让他上场的时候。

事实上,张居正不但没有出场的机会,连官都升得慢,嘉靖二十六年的进士,一转眼都十多年了,还是个正七品编修,连杨继盛都不如。

对此张居正也想不通,怎么说自己跟的也是朝廷的第二号人物,进步得如此之慢,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但当两年之后,他听到那道任职命令之时,所有的抱怨顿时烟消云散,他终于知道了徐阶的良苦用心。

嘉靖三十九年(1560),翰林院编修张居正因工作勤奋努力,考核优异,升任右春坊右中允,兼管国子监司业。

右春坊右中允和国子监司业都是六品官,看上去无足轻重,也不起眼,但事实绝非如此:

右春坊右中允的主要职责是管理太子的来往公文,以及为太子提供文书帮助,而国子监司业大致相当于中央大学的副校长,仅次于校长(祭酒)。

现在明白了吧,成了右中允,就能整理太子的文件,就能和太子拉上关系,这叫找背景。当上中央大学的副校长,所有的国子监学员都成了你的门生,这叫拉帮派。要知道,蒋介石就最喜欢别人叫他校长,那不是没有道理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