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兵变本能寺 二十二 变生肘腋(第4/5页)

在这种情况下,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虽说要加封二国,却没说要收回旧领地,于是,这成了大家争沦的焦点。

是日晚上,光秀几乎一句话也没有说。第二日整整一天,光秀仍然惴惴不安。他总觉得信长会察觉臭气之事,马上从安土派人来责备他。可是,一直等到最后,诘问使也没来。

到了二十日夜,光秀才再次把大家召集起来。“现在,明智家已危在旦夕。”他语气沉重,潸然泪下,“古语说得好,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我看,先发制人,是为上策,不知大家有何想法。”

这时候,大家都已经痛下决心,自然没有一人反对。

“若大家均无异议,那么,左马助、治左卫门、四王天但马守、并河扫部各部立刻赶回丹波的龟山城,对荒木山城守、隐歧五郎兵卫等说明情况,对外则称三十日向新加封的领地进军,全军在龟山集合。”

“可是,大人您……”

“我得迟一步从坂本出发,路上还要到爱宕山参拜神社,再赶赴龟山。未经我同意,凡事不可轻举妄动!”

既然谋反的决心已定,就得行雷霆之事。二十四日,坂本的先头部队朝丹波进发,第二日,光秀率领其余三千骑兵渡过白河,取道嵯峨的释迦堂。

在那里,他把人马交给了奥田官内和村上和泉,自己则只带领几名近侍登上了爱宕山。表面上,光秀是在为向中国地区出兵祈祷,实际上是去拜访西坊威德院的行佑房,参加一个平日里他所嗜好的百的连歌会。不管自己是否愿意,都得和信长一决雌雄!这样想着,光秀觉得,无论是透过老杉树射下来的阳光,还是长满青苔的石阶,都仿佛有什么心事,纷纷和他窃窃私语。

行佑房是连歌的大家。听说光秀要来,他把同道高手绍巴法桥、昌叱法桥、心前法桥、兼如法师、上元坊的大善院宥源等人召集到一处,静候光秀到来。途中,光秀拜祭了大权现神,又抽了三次神签,行佑房则微笑着陪伴于一旁。“日向守还是老样子。只是,抽了三次签,却是为何?”

当然,行佑房并不是为了有意让光秀听到,故声音不大。事实上,光秀万分谨慎,甚至有些疑神疑鬼,这在他以后的行为中多有体现。

他们在威德院集合以后,先是淡淡地谈了一点世俗闲话,就准备连歇行吟。执笔的是光秀的家臣东六郎兵卫,和歌和连歌他都颇为擅长,尤其写得一手好字。

光秀先吟发句:“时光流转,天下尽在五月间。”接下来是行佑房:“河源水涨庭夏山。”

绍巴似乎愣了一下,他还在反复品味着光秀的发句。“时光流转……时光流转,天下尽在五月间……”

绍巴还在念叨,光秀明显变得不自在起来,时而像在悠闲地倾听窗外的风声,时而又看似无意地把扇子打开又合上,合上又打开,时而静静地出神。绍巴自幼便了解光秀,但他对信长的了解更甚于对光秀。因此,当二人坐在一起时,光秀总有一种痛苦和压抑之感。

信长对光秀的注意超过任何人,光秀对信长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二人之间若不起冲突就好了。绍巴曾经把这种想法说给行佑房听过,当时还被行佑房耻笑。

“日向守乃是老实本分之人,右府大人怎会对日向守心存疑虑?”

虽然当时一笑而过,可是,今天回想起来却总觉怪异。无论是抽了三次神签,还是“时光流转,天下尽在五月间”的诗句……绍巴将内心的疑问放在一边,接着行佑房连了下句:“花落小溪,层层花瓣逐水流。”于是,连歌就一句接一句地连了起来。

在这次连歌会上,光秀所出的一共有十六句。临近结尾,心前法桥连道:“国色天香,飘飘欲仙醉花下。”

接着,光秀接了一句:“诸国尚在娴静时。”咏完,让东六郎在下面写下自己的儿子十兵卫光庆的名字。这里,“诸国尚在娴静时”中的“时”也是“土岐(明智氏)”的谐音。

实在是奇怪,光秀似心中有事。绍巴一直非常纳闷,歌会结束之后,大家吃了饭,都回到卧房去了,只有他还在暗中观察。

躺在床上,外面传来一阵阵枭和土鸠的鸣叫,这又勾起光秀的心事。虽说已是它们该鸣叫的季节,但……

虽然在安慰自己,可是,那一连串的叫声仍然让光秀联想起一些不吉之事,于是,他对自己发起脾气来。

根据向日在嵯峨野的释迦堂前得到的线报,家康进京观光已经结束,正在向大坂进发。丹羽五郎左卫门和堀久太郎已经火速赶往备中。信长也将于二十九日进京,住宿于本能寺,身边人手不多,几无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