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做 戏(第4/9页)

他不知道那小乞丐跑了许久,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了脚步,回头望去,脸色惊恐。

秋长风不过寻常的一句话,恁地把他吓得这般厉害?

发现没人跟上来,那小乞丐这才舒口气,抬头望去,见到前方是个寺庙,上书“般若寺”三字,脸色微变。

那般若寺名字虽气派,但看起来有些破落,但那小乞丐见了,神色激动,突然举步迈了进去。寺庙中香炉不燃,佛像沾尘,满是凄凉的景象,但那乞丐并不在意,他四下看看,见周围无人,神色中突然带分谨慎,走到香炉旁跪下。

旁人若是见了,不是奇怪,就会大笑,不解这乞丐入庙,为何不拜佛像,反跪香炉?

那乞丐跪在香炉旁,伸手入怀,掏出节黑炭,在香炉下的青砖上画了几笔。

他画的有星星,也有月亮,好像是孩童涂鸦般。可他画的时候,神色中带着肃然,亦带分愤然,等画完后,他才舒了一口气,才待起身,就听身后有人道:“你才来吗?”

那小乞丐不想身后有人,遽然一惊,但竟能跪住不动,脸上现出分激动,嗄声道:“天上龙王?”他这时候突然说出这句话来,很是奇怪。

他身后那人却是并不诧异,只是缓缓道:“天上龙王,地上人王。江云滔滔,唯我自狂。”

那小乞丐霍然起身,转身激动道:“你……”他话一出口,蓦地收声。他历尽千辛万苦,来到南京般若寺,就是要见一人,他从未想到会这么快就见。他早在猜测对方究竟是谁,可亦未想到过,对方竟然是个和尚。

寺庙中有和尚,并不出奇,出奇的是那个和尚,穿着黑色的道衣、颇为年迈沧桑。那和尚虽是和尚,可小乞丐一眼望见,就感觉那人绝非修持的和尚。

和尚没有那么诡异、森然、杀气萦绕。那不像是个和尚,更像是个魔王,杀人如麻的魔王。

和尚正是姚广孝。

若是秋长风在此,多半也会大惊,实在不明白,堂堂的上师,天下的主持,为何突然出现在不起眼的寺庙中,等着一个乞丐?

宁王府前张灯结彩,鼓乐喧天,朱门前,不时有人前来贺寿,热闹非常。

云梦公主带叶雨荷、卫铁衣前来,立即被管家迎了进去。宁王虽是威望极高,但云梦公主亦是来头不小,公主前来贺寿,谁又敢怠慢?

那管家将公主领进府中,过了养心堂,走回廊,过假山,向王府的后花园行去。

叶雨荷奇怪,忍不住低声道:“公主要见王爷,怎么会去后花园呢?”在她的想象中,公主王爷相见,总得在正式点的厅堂才对。

这时有丝竹管乐声传来,渐近渐响。

云梦公主闻言笑道:“叶姐姐想必一直没有见过我这十七叔吧。他和别的王爷不同的……”

公主未待说完,众人已过了潺潺流水上的木桥,绕过片郁郁青青的林子,眼前豁然开朗。

叶雨荷见了眼前的情形,略有发呆。

宁王府后花园居然少有的宽敞,其中早聚了百来人之多。花园一角,搭了个三层戏台,颇为华丽。戏台前,亦是搭着两层高台,支着挡雨的棚子,虽是简朴,但规模宏大。

入府的宾客,吃酒品茗,笑盈盈地欣赏着台上的优伶唱戏,倒是其乐融融。若不亲临其境,叶雨荷只以为来的是个戏院,哪里想到王府中会有这般场景。

云梦公主见叶雨荷诧异,解释道:“我这个十七叔,为人风流倜傥,行事不羁。”

说到这话时,忍不住想到秋长风,心中暗骂,秋长风那是下流。继续说道:“十七叔不但是个王爷,还是个大才子,不但是大才子,还是个戏曲大家呢。他最爱听戏唱戏和作曲。朱管家,十七叔最近有什么新作吗?”

云梦公主最后一句话,却是对身边的王府管家说的。

朱管家赔笑道:“王爷最近做了《太和正音谱》,融戏曲史论和曲谱为一身,品评历来的戏曲大家,公主若是喜欢,可拿去看看。”

云梦公主摇头道:“我喜欢吃鸡蛋,可从不会去问鸡怎么养的。让我看什么正音谱,不是明珠暗投吗?”

朱管家赔笑,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叶雨荷忍不住啧啧称奇。本来元朝时,做戏唱戏均被视为下九流的行当,为人轻贱,这种境况到了明朝时,亦没有太大的改变。想不到宁王朱权如此身份,竟不顾世俗的目光,投身其中,不由得对要见的宁王,多少带分好奇。

朱管家带着云梦公主已上了二层看台。

二层看台上人倒不多,主位那人,鹤颜白发,脸色红润,双眉颇长,几乎斜吊到了嘴角,看其容貌,竟和民间画纸上的南极仙翁仿佛。叶雨荷一眼见到那人,心中错愕。她感觉那是宁王,可又觉得那不是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