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火 鹤(第7/8页)

杨士奇立即变了脸色,意识到锦衣卫方占了先手。

姚广孝的两个提问,秋长风竟能知晓一个?可秋长风如何会认识这种古怪的花儿呢?习兰亭皱眉道:“秋千户,就算花儿真的叫火鹤,你为何确定非宋时人所画。”

秋长风道:“因为这火鹤花,本是我朝郑大人下西洋时,从大洋彼岸带回,在十年前,中土尚无火鹤花的任何记载,试问宋时之人又如何能画出此花呢?”

众人听及郑大人三字,不由得沉默下来。就算纪纲听到这个名字,脸上也多少带了分尊敬。

郑大人就是郑和!屡下西洋、扬名天下的郑和!

当朝中,朱棣若有两人可信,一个是姚广孝,另外一人不是锦衣卫的指挥使纪纲,而是郑和!

如今的郑和,正奉朱棣之命,再下西洋已有年余,虽不在顺天府,可这个名字说出来,无人敢有不敬之意。

杨士奇皱着眉头,似在想着什么事情,竟一直不再开口。

叶雨荷凝望秋长风,眼中头一次露出惊诧,突然道:“你这般推法并不缜密,虽说自从郑大人后,才有火鹤花的记载,但谁能担保前朝没有这个花种?方才习先生也说过……黄派中人多画奇花怪石,珍禽瑞鸟,这花儿是黄派中人想出来的也说不定了。”

她这般说法,虽说有强词夺理的嫌疑,但纪纲闻言,也感觉到不易反驳。

云梦公主更是拍手笑道:“不错不错。”

习兰亭一旁接道:“叶捕头说得不错,在下见识浅薄,的确不知道这花儿的来历。但在下还认得,这画纸是五代后梁关家所制的朝天纸,当时为朝廷专用,上有关家独有天关暗纹。”

众人定睛望去,隐约可见图纸关门纹路,不由得点头。

习兰亭精神一振,又道:“而那系画轴的红绸,更是后唐李煜亲自御用的、由江南水榭阁制造的点绛绸,当年一尺绸要黄金十两。”

杨士奇笑道:“当年李煜奢华误国,如今圣上勤俭持国,严禁奢侈,绝不会有这种点绛绸了。”

习兰亭点头道:“杨学士说得不错,关家早已泯灭,而水榭阁亦是烟消云散,无论是朝天纸、还是点绛绸都在宋时就已不产,试问这幅画怎么可能不是在宋初绘制?”

云梦公主等人都是精神大振,连连点头。

就算是纪纲都觉得习兰亭见多识广,所言大有道理,忍不住皱眉。

秋长风却还是神色自若,淡淡道:“习先生见闻广博一点不假,可推证手法大有问题。点绛绸和朝天纸的确在宋时已经不产,但如果这两件东西流传下来,由今人在上作画也绝非没有可能。习先生观画纸、系绸来推断书画年代追寻画者倒也可行,但若再细心看看,就知道今人笔墨落在前人画纸上,还是有办法分辨的。”

叶雨荷微怔,她虽是捕头,可也没想到过,秋长风思绪之缜密、见识之渊博、逻辑之合理,甚至还在她之上。习兰亭脸色大变,忍不住上前几步再看图画。

塔中死一般的沉寂。

杨士奇心中焦急,只盼习兰亭能推翻秋长风的说法。

杨士奇焦灼地望着习兰亭,而习兰亭脸若死灰,木然立在那幅画前良久,这才涩然道:“秋千户说得不错,这笔墨和画纸的确并非一个年代!”

杨士奇惊凛,不想锦衣卫中一个千户竟有这种本事,眉头一皱,立即道:“秋千户眼力的确有独到之处,可秋千户是否知道,此画是谁所做?”

纪纲知道杨士奇刻意刁难,心道这画若是今人所画,那应该就是旁人参习黄派所做,那只怕除了姚广孝外,无人知道画的出处了。斜睨杨士奇,纪纲冷笑道:“杨学士身为左春坊大学士,才高八九斗不止,难道还要向秋千户询问吗?”

杨士奇微笑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我倒是真想听听秋千户的高见。”

众人目光不由得落在秋长风身上,或期冀,或厌恶,有憎恨,有讥讽……

秋长风还是平静如常,只是道:“此画习承黄派画法,但自成一格。卑职倒未听说我大明哪个在黄派画法中深有造诣……”

云梦公主反问道:“那就是不知道了?”

秋长风一笑道:“那也不然,画中还有几处线索可供人追寻。”

众人不服中带着不解,可就是看不出画中的玄机。习兰亭拱手为礼道:“请秋千户明示。”

秋长风道:“不敢。首先是这画的气象,富贵堂皇中又肃杀满怀,显然是个极具雄心……”顿了下,“或者说有野心、有才华却又心有愤然之人绘制。”

习兰亭缓缓点头道:“我也有这种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