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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生们一入考号,就要一口气在这里住上三天三夜,吃喝于斯,便溺于斯,赶上秋老虎,这考场就是五味杂陈、臭气熏天。特别是江南湿蒸之地,白天苍蝇骚扰,夜间蚊子袭击,那滋味比监狱里也差不太多。但监狱里的犯人用不着冥思苦索地做文章,所以才涩的秀才举人实在远不如犯人们自在。

这矮屋的风光,我们还可以从北京贡院的老照片中加深一下印象。北京贡院的故址就是现今建国门内中国社会科学院,旁边的胡同还保留着“贡院”的名字。现在自然是繁华的所在,当时却是濒临东便门的荒僻的城墙根。从保留下的照片来看,那矮屋的湫隘、院落的荒秽,真让人难以想象这就是士子们一步升天的“龙门”。都城的贡院尚且如此,其余各省、府、州、县的考场只能等而下之。(芥川龙之介看到南京贡院那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两万六百间号房,“不仅没有壮观的感觉,相反却觉得凄凉”,并从而想到考试制度的“无聊”。这位日本小说家对中国文化的了解远远胜于卡莱尔之辈。)而北京贡院还有一点自然条件的优越处,那就是气候,只要不是碰上秋老虎,天气还是很凉爽的。所以“仇鬼”出现在棘闱中,总以南方居多。清代道光丁酉福建乡试,时酷热异常,三场中士子犯病及犯鬼者不一而足。戴莲芬《鹂砭轩质言》卷三记丁卯年的南京乡试,竟有一半考生中暑,而死于场屋者达四十余人。所以这一科里的仇鬼索命故事也就自然多起来了。

矮屋风光——北京贡院号舍图。

一科下来,贡院中总要抬出几具尸首,又要架出几位神经病。这事拿到别处,总得要对事故原因做个调查,有个交代,但在考场中就省了这些麻烦,理由是现成的——仇鬼报冤,谁管得了?如果家属再来追究,弄不好就把这事编进《棘闱夺命录》,或者演义成一场小戏,来个“满村听说蔡中郎”的可能都是有的。然而这只是仇鬼被官府利用的一面,它更重要的内涵却是民众对负心忘义者的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