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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避煞记载较详的,有道光间绍兴人鉴湖渔者写《薰莸并载》卷二中的“回煞”一条:

吾乡风俗:人死将殓,汲河水浴之,倾水于僻地,煞神即从此起。有夜行者,见黑气冲空,往往被其所惊。回煞之日,道士有歌诀可推算,距死日近者曰“煞低数尺”,主凶;远者曰“煞高丈余”,主吉。临期,灵帏前设席,倩道士击鱼磬诵经。房内亦设席,以笤帚架本人衣冠,糊纸作面目,作据案坐状。以只鸡供灶上,言煞神必由曲突而来。下铺灰令平,以验其来否。有鸟爪形,云是煞神足迹;有铁链痕,云死人在阴司受罪。回必在四更左右,视烛光炎炎上腾,作青碧惨淡色,则相率拜迎焚帛,谓之“接煞”。缚公鸡,击之使鸣,妇女哭泣送至大门外,谓之“赶煞”。相传已久,未知起于何时。

还有光绪间湖州人王嘉桢的《在野迩言》,其卷六“回煞”云:

回煞之夕,床上覆衣衾如生前,中实以冥锭,床前几上设肴馔杯酒,灶前去釜,一家人皆避于殡堂。及天明送煞,始往观之,见灶内灰上有鸟迹数处,几上所设鸡子少其一,觅之,得之于衣衾中,锭则依然无恙,其非鼠窃可知矣。

又许秋垞《闻见异辞》卷二记浙江风俗:

人死则有迎煞故事,由甲己子午递推十八日缩至九日而止,早一时,羽士设召亡者,床前及灵座桌下均筛炉灰,倏印鸟迹,宛同鸿爪雪泥,故不避亦无妨害。惟徽州煞最凶,俗呼“出殃”。里中人死,早数日,立一旗以令人知,虽子妇亲戚,无不回避。

以上两条分别记述了江南浙、苏、徽三地避煞之俗的不同,但在布灰认迹上并无二致。而记载最为详细的应是闲斋氏写的《夜谭随录》,其卷二“回煞”条有五则关于躲避“回煞”的故事,其中记北京“躲殃”云:

人死有回煞之说,都下尤信之,有举族出避者,虽贵家巨族,亦必空其室以避他所,谓之“躲殃”。至期,例扫除亡人所居之室,炕上地下,遍节布芦灰。凡有铜钱,悉以白纸封之,恐鬼畏之也。更于炕头设矮几,几上陈火酒一杯,煮鸡子数枚,燃灯一盏,反扃其户。次日,鸣铁器开门,验灰土有鸡距、虎爪、马蹄、蛇足等迹,种种不一;大抵亡人所属何相,即现何迹,以卜亡人罪孽之重轻,谓锁罪轻而绳罪重也。草木鸡犬往往有遭之而枯毙者。习俗移人,贤者不免,所谓相率成风,牢不可破者也。第其理未可尽诬,或者死者有知,归省所恋欤?

胡朴安《中华全国风俗志》下编“浙江”一章记海宁迎煞还有一些烦碎的细节:迎神之日,先于死者原卧处安设灵床,以死者临死时所穿衬里衫裤平铺床上,上用纸锭盘成头形,复用粽子四只,分置于袖裤管口,成手足形,中用馒头一枚,置肚腹之间,成一人形,床下以炉灰平铺。此外还要请冥器铺用纸竹糊成一个“魂亭”,叫作“座头”,是专为魂归时下榻的。富人家往往把这魂亭做成规模宏敞的楼阁台榭。自迎神之日起供设,一般七日后即焚化,但也有长达二年多的,但最长不得过第三年的冬至。所以那魂亭上的楹联,就写作“月镜水花,浮生一梦;纸窗竹屋,小住三年”。这种亡魂到阳世来泡长假的风俗,别的地方是没有听说过的。

综上所述,至清时避煞之俗大致有如下步骤:先请阴阳生推算回煞之期,张贴殃榜;至期举家外避,又叫躲殃、出殃,但名目上好听些则叫迎煞,所谓“迎”,就是布炉灰、设祭品等;次日天明回家,又有一套仪式,叫送煞,此时煞已经离去,本无劳再送了。此俗在近百年内已渐渐消失,却残留在旧戏舞台上,过去演《琼林宴》中“打棍出箱”一折,其中就有煞神出场,那是青面獠牙的恶鬼形象。但在建国后,这一与剧情无关的噱头自然要被淘汰,仅在传统相声中偶尔听到“出殃”一词,说某人神态“像出殃似的”,听众虽然不大明白,但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奉承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