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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8日上午九点刚过,李逸植便被结结实实地绑在亲邻义塾二楼的柱子上了,在他面前,大汉郑兰教盘腿而坐,不时用那可怕的拳头“噼噼啪啪”地击打他的颧骨。李逸植流着鼻血,嘴里也流出血来。李圭完用火筷子砸他的脑袋,血顺着脸颊淌下来。

“怎么样?趁早交代吧,免得皮肉受苦!”

此外,还有徐亮淳、朴平吉、柳承万等人,一起轮番折磨李逸植,逼他交代。

“你们问的事,根本没有。”李逸值仍然矢口否认。

“金泰元全都交代了,他这么说的。”

如果纯真的金泰元在场,凭他的表情,就会被李逸植看破。

“你小子曾给他看过国王的暗杀密诏吧?”

李逸植听了问话,歪着满是血污的脸笑了。

“哈哈哈,那是为了发财赚钱……从池运永那里得到了一点儿启示。有了那玩意儿,就能让人相信。我用它赚了好大一笔钱……哈哈哈,只要那上面写上大加恩赏,贪得无厌的人就会拿出钱来,盼望着以后能还给他多少倍。那是个假诏书。我从来没接受过什么杀死朴泳孝和金玉均的命令,我怎么能干这种危险事!”

“那个诏书现在放在哪里?”李圭完问道。

“反正是假的,用不着小心收藏,就放在云来馆的壁橱里。那里有两个柳条箱,在小一点儿的那个里面。”李逸植一口气说完。

不知什么时候,朴泳孝坐在了屋子角落里。他非常关心对这个要刺杀他的凶手的审问。

“那好,把那个柳条箱拿到这里来,你写个条儿。”

郑兰教松开捆绑李逸植的绳子,让他拿笔写条儿。

不多时,小柳条箱取来了。打开一翻,果然有诏书,上面写得极其严肃,还盖有鲜艳的玉玺。在箱子里又翻出一个足以证明诏书是伪造的证据——不算精美的石章,刻着“朝鲜国王之玺”字样,一眼就能看出,这就是盖在诏书上的印。

国王的玉玺必然密藏在宫廷里,绝不是可以胡乱塞进柳条箱,放在东京小客栈壁橱里之物。

朴泳孝同朝鲜宫廷有相当深的关系,他生在名门,十三岁时成了当时国王的女婿。他扫一眼诏书,就知道是假的。

“用诏书赚钱,真是贪财不要命了!”

朴泳孝啐了一声,为李逸植解开绳子。但没有释放,仍把他软禁在义塾里。

李逸植比前几次派来的刺客都厉害。他竟能使一些人不相信同志,而相信刺客。他造了假诏书,还保存着那颗不值钱的“玉玺”,用以证明诏书是假的,用心不为不周。

李逸植也是个出色的演员。即使再拷问一些时候,他也能坚持住。他心里明白,再坚持一阵,等气息奄奄了,那时候再吐露小柳条箱的事,效果会更大。

若是换个日子,他一定会这么做。可现在必须尽快脱身,因为一旦从上海传来金玉均被刺的消息,他的处境就必将恶化。要分秒必争,不能浪费时间,顾不上戏剧效果什么的了。

在软禁中,李逸植忐忑不安。随时有可能从上海来一封电报,说金玉均被刺,那他的生命也就到头了。

权家兄弟在干什么?李逸植简直气坏了。云来馆里,权东寿、权在寿两兄弟和河久保等人都在,亲邻义塾的人去取柳条箱,他们应当觉察异常,及时采取必要措施。

事实上,当李逸植被监禁在亲邻义塾的二楼时,金玉均已经在上海的东和洋行二楼被刺杀了。驻上海的日本总领事电告东京外交部,是在29日上午。当然,29日的晨报没登出这个消息。那时候还没有广播,一般人得知上海案件是在30日以后。

28日晚上仍不见李逸植归来,权氏兄弟与河久保等人这才发觉事情不妙,立刻奔向驻日朝鲜公使馆。公使馆离亲邻义塾不远。公使馆与日本政府联系:李逸植如被剥夺自由,可能就在亲邻义塾。

曲町警察署立即出动十几名巡查,由田边、小杉两名警察指挥,去亲邻义塾搜查。

李逸植被救出险境。亲邻义塾在场的人都被逮捕。据说,当时以园田警视总监为首,二十多名领导亲临曲町警察署,督阵处理。这一事件牵涉国际问题,绝不是普通的绑架事件。

日本警宪大举搜查,从云来馆里也发现了短枪等凶器、估计是用来藏匿尸体的大提箱及箝口器等。亲邻义塾的朴泳孝、李圭完、郑兰教、朴平吉、徐亮淳、柳承万六人,因非法监押、绑架、殴打、审讯等罪名被起诉,而李逸植也被指控涉嫌杀人未遂。

但李逸植不算是杀人未遂,而适用了预备杀人罪。当时,预备杀人罪不处罚,内务部根据其权限将他驱逐出境。

亲邻义塾方面由鸠山和夫、大井宪太郎等一流律师辩护,朴泳孝等人无罪释放,动手殴打李逸植的李圭完和郑兰教二人被判处两个月禁闭,后以每人二十元保释金获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