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断其一臂(第3/7页)

卡赞德岛位于斯勒伊斯旧城堡的对面,西侧与齐文水域的航道相连。东侧则面对帕尔马占据的小岛,当潮汐涌动时,奔腾的急湍会将两地隔开,可一旦水位下降、浪流停滞,两地中间不过是一片遍布污浊池塘的沼泽。6 月 13 日清晨,帕尔马亲率一支挑选出来的由西班牙人组成的队伍,费力穿越这片水域,他们将武器顶在头上以保持干燥,水和泥泞淹没了一些人的胸膛,另一些人还不幸摔了跟头,于是从头到脚沾满淤泥。公爵本人也不避污浊,与士兵一道前进。

在接下来的差不多 24 个小时内,这些西班牙人一直在卡赞德荒凉的沙丘上挤作一团,他们身上没有食物,只有一些浸水的饼干,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遮蔽和取火,因而无法烤干衣物取暖,更难熬的是,他们甚至都没有一滴水可以喝。帕尔马企盼的驳船也不知为何没能按时抵达。卡赞德岛上没有一棵树、一座茅屋,可是老天却在下雨。为火枪准备的火柴、火药都已浸湿。他们费劲穿过的水道将自己与同侪隔绝开来。假如现在遭到攻击(他们完全可能在任何时刻遭遇海上来敌),这些又累又饿、浑身颤抖的可怜人只能靠手里的冷兵器来自卫。他们开始尖刻地抱怨起来,不了解他们的人也许会期待发生一场兵变。可就在骂骂咧咧的同时,他们已经将营地清理完毕,还为火枪手掘好了藏身的战壕,在工兵们忙活的时候,战友们的长枪和枪筒严阵以待,前来侦察的荷兰驳船不知内情,竟然被这幅景象吓得不轻,仓促逃出了西班牙人的射程。

帕尔马自己的驳船由于在岑迪克运河中发生小规模战斗而耽误了进军时机,此时才开始渐次靠岸,不过直到第二天,西班牙人也没能在卡赞德岛上建成一个能够阻止罗杰·威廉姆斯抵达斯勒伊斯的据点。两艘小型泽兰战舰用一阵炮击压制了战壕中的西班牙火枪手,成功护送威廉姆斯到来,还向这片深水盆地发起攻击,途中击沉和捕获了不少帕尔马的小艇。但形势在次日反转。帕尔马连夜为攻城火炮搭建了炮台,利用这些弥足珍贵的火炮封锁了航道。等到天明,那两艘增援舰只本想趁着退潮返回弗拉辛,却遭到意想不到的炮火打击,船长试图尽可能远地躲避火力,然而两艘船却在匆忙间牢牢地搁浅在岸上。海水仍在退潮,而西班牙人的炮火仍能覆盖它们,最后船长和全体船员只好弃船逃走,涉水登上一些吃水较浅的在炮火范围外挤作一团的小型霍伊平底船,才侥幸勉强脱身,返回了弗拉辛。帕尔马将这两艘泽兰战舰编入一支由他正在组建的小型舰队,将它们停泊在卡赞德炮台附近,那里是航道中水位最深的地区。相对较浅的外围水域则用直木桩组成的围栅加以封锁,河口附近的浮标和陆标现在或被拿掉,或被做了手脚,用以欺骗来船驶入浅滩。在帕尔马完成这些工作后,弗拉辛的英国总督只好在报告中表示,斯勒伊斯已经遭到封锁。

以上这些事情大约发生在扬·维奇盖尔德从布鲁日前往帕尔马军营的三周前。在那个时候,联省议会一直对事态的发展无动于衷,驻扎在弗拉辛的英国人又束手无策,只得眼看着帕尔马一步步地勒紧了环绕斯勒伊斯的包围圈。所幸莱斯特伯爵最终带着钱和人回来了。他的首要任务便是从帕尔马军队的利齿之下解救斯勒伊斯。

维奇盖尔德的使命是要确定西班牙军队究竟有多么可怕。他有条不紊地四处查访,像是在为供应军粮进行测算。他发现对方有四处营地,因为彼此之间很难互相援助,每处营地都构筑了防御工事,以便独立守卫:第一处营地在布鲁日门外,迄今为止只有那里发生过主要会战,另一处营地连同帕尔马的总部一道设在卡赞德岛上,位于斯勒伊斯城内火炮的射程之外,第三处营地坐落在与卡赞德岛有一河之隔的圣安妮岛上,面向斯勒伊斯的旧城堡,第四处营地则横跨一条正对着根特门⑥ 的运河。根据维奇盖尔德的判断,所有四处营地的总兵力,包括西班牙人、意大利人、德意志人、瓦隆人在内,总共可以达到 5000 至 6000 人,也许更接近 5000 人。截至目前,在所有送抵沃尔辛厄姆和莱斯特的报告中,这个数字有时翻倍,有时则高达三倍之多,倘或这会儿沃尔辛厄姆将维奇盖尔德的估算数字告知莱斯特,后者一准儿不会采信。但帕尔马呈递给腓力二世的秘密信函却证明这个数字具有令人惊讶的准确性。

不过维奇盖尔德又很快向沃尔辛厄姆发出了警告,虽然对方的人数比预想的要少,但这些全都是帕尔马麾下的头等精兵,他们时时保持警觉,思虑周密,久经战阵,绝不会在突袭或恫吓之下手足无措,他们可以在洪水齐腰的壕沟中修筑工事,哪怕对手正在前方的城墙上瞄准自己的喉咙,他们面对滑膛枪的致命齐射会报以不忿的诅咒,与饿着肚子或是暴雨砸落在脊梁上时发的牢骚没什么两样,他们既不会错过战场上的分毫优势,又不会去冒任何不必要的风险。“他们永远纪律严明……他们的力量源泉主要在于小心的观察和行事的谨慎,无论日夜,从不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