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结构性的限制中央苏区的人力与物力(第2/6页)

第五次反“围剿”开始后,由于出现重大人员消耗,虽然兵源已十分有限,红军仍不得不继续增兵。自1933年8月至1934年7月,中央苏区扩大红军的总人数为112105人。其中1933年8月扩大6290人,9月扩大5868人,10月扩大2214人,11月扩大1958人,12月至1934年1月扩大23258人;1934年2月扩大5865人,3月扩大3344人,4月扩大2970人,5月扩大23035人,6月扩大29688人,7月(至15日止)扩大2457人;其他扩大5467人。[19]这还不包括各级政权工作人员、工厂工人、前后方夫役等,除去不能参加红军的地主、富农及病残人员,大部分可以参加红军的青壮男子实际都已被征发。据国民党方面占领苏区后的调查,临川、南城、南丰等县壮丁人数均不及全体人口的20%,南城只占15.49%,[20]这些只是苏区的边缘区域,中心区域的比例更低。兴国第二区第一、二两保共720人中,壮丁只剩下67人。兴国第二区原有3万人,红军长征后统计只剩1.3万人。[21]这其中,固有些是逃亡未归者,但大多数是由于军事、政治因素的减员。瑞金、兴国等县仅在后方充任夫役人员死亡数即达百人以上,其中年龄最大者为64岁。[22]

毛泽东1933年底在兴国长冈乡和福建才溪乡的调查,也证实了当时苏区兵源穷尽的现实。兴国长冈乡全部青壮年男子(16岁至45岁)407人,其中出外当红军、做工作的320人,占79%。才溪乡全部青壮年男子1319人,出外当红军、做工作的1018人,占77%。[23]近80%的比例,已是可征发人员的极限。当然,长冈和才溪是先进乡,不完全反映苏区大多数地区的状况。更具普遍意义的数据显示,1934年年中,中央苏区“红军家属的人口一般的占全人口的一半,在兴国、瑞金、太雷、杨殷、上杭等有些区乡已达三分之二”。[24]石城全县人口13.6万余人,其中参加红军者16328人,[25]这在苏区尚不能算是很高的比例,宁都全县人口273652人,[26]其中男性138779人,女性133872人,有56304人入伍,参军比例达到全体男性的40.58%,绝大部分青壮年都参加了红军。大量青壮年男子投入前方,耗去了苏区最宝贵的人力,同时繁重的夫役负担对留在后方的农民和干部也是沉重压力,像福建寿宁县就有“赤卫队一千多人脱离生产”,导致“农村破产(无人耕田种山,粮食恐慌)”。[27]宁都“固村、梅江发生不去当运输的打他的鸡子,竹窄嵊、丸塘乡用捆绑的办法,东山坝,特别是洛口,不去当运输的罚苦工,禁闭;城市、洛口无力担扛的抽担架税,出二毫三毫十毫不等”。[28]好在苏区妇女许多都是天足,可以承担相当一部分任务,第五次反“围剿”期间,“运粮食,抬担架基本上是妇女”。[29]

青壮年男子基本离开土地后,农村劳动力严重缺乏,1934年4月,兴国县的红军家属达61670人,[30]留在后方的基本都是老弱病残。虽然苏区中央努力动员更多妇女参加田间劳动,并加紧“调动地主富农举行强迫劳动”,以最大限度地“节省我们工农群众自己的劳动力”,[31]但劳动力缺乏仍然成为突出问题。主要因劳动力缺乏,苏区出现大量荒田,长汀水口1932年间“一个区荒田有五千七百担”。[32]1934年初,整个中央苏区荒田达到80万担,“单在公略一县,就有二十八万担”。[33]胜利等县的统计数字也相当惊人,到1934年6月,没有莳禾的田地“胜利有三万四千余担,万太有二万五千余担,洛口吴村区有一千五百余担,博生梅江区二千余担”。[34]

由于后方劳动力缺乏,苏区中央制定的优待红军家属规定难以正常执行,有些地区红军家属由于缺乏劳力,土地被迫弃耕。1934年春耕中,“全苏区大约有二三万担红属的田荒芜着(瑞金全县红五月底止,约有二千七百余担田未莳)……原因除了当地耕田队的消极怠工以外,有些地方确实是因为劳动力缺乏”。[35]万泰县的刘士进,“两个儿子都当红军,分到的六十二担田,前年已荒了十担,今年又荒了六担……现在有好久没有米吃”。[36]汀州红属由于田地荒芜,1934年夏收前缺粮者达到1575人。[37]长汀河田区“红军家属有因得不到帮助与优待而做了叫花子”。[38]勉强能够执行优红条例的地区,也是不堪重负:“瑞金隘前区,据区土地部的报告,那边每一劳动力每月要帮助红军家属做十六天工。”[39]如此紧张的劳力使帮工时间和质量都难以保证,瑞金红军战士回家后看见家属困境“竟有出眼泪的,同时后方同志看见也就不想去当红军了”;[40]红军家属的窘境,既影响到前方将士的士气,也使本来就十分困难的扩红工作更形紧张。

人力缺乏对扩红工作影响至巨。由于前线出现大量牺牲,不断补充红军在所必需,但后方人员补给可选择余地愈来愈小,在此背景下,红军动员工作开展艰难:“一般党团员对扩大红军工作是很消沉的,自己也怕当红军。”[41]从1933年下半年开始,每月的扩红指标都难以如期完成,1934年5月,一贯勉力走在前面的江西省只完成计划的20%。[42]这种普遍难以完成计划的情况,虽然当时苏区中央一再以“没有具体的开展反机会主义的斗争”等加以解释,但客观看,人力资源的异常匮乏无疑是主要原因:“上杭县才溪乡,共有二千余人口,在一次一次的扩军突击后,乡里只剩下壮丁七人,还要进行突击,这当然不现实。”[43]“太雷县青年男女可以加入少队的只有6135人,而省队部规定它发展到8千人。后来龙岗、石城也发生同样现象。”[44]这种屡屡出现的发展指标大于实际人数的状况,当然绝不能仅仅用所谓工作失误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