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第五次反“围剿”:中共绝境求生(第3/4页)

不过,共产国际、王明虽然注意到运动战、游击战的作战原则仍有其不可移易的效应,但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他们其实并不一定对中共新的遭遇有深切的了解。应该看到,战争毕竟是敌对双方战略战术的相互较量,第五次“围剿”中,国民党军出动兵力较第四次“围剿”几乎翻了一番,直接参战兵力达到50万人左右,与此同时,红军总兵力增加不多,仅10万余人,[28]在兵力上“我与敌常为一与四与五之比”[29]。人数、武器装备和补给的绝对优势,使国民党军事实上可以主控战场。因此,当他们采取稳扎稳打方针,将“极力剥夺红军进行一般的运动战,尤其是遭遇战斗、袭击的机会”作为其战略战术“最基本的要点之一”[30]时,中共以往最为得意的运动战、游击战都面临严峻考验。以诱敌深入为例,由于国民党军力量上的绝对优势和进兵时的极端谨慎,导致红军集中优势兵力对敌方单兵突进部队实施打击的机会大大减少,李德谈道:“至于在我们区域内进行歼灭战的有利条件,只要不能诱敌深入,也就是说敌人不放弃堡垒战,那就没有希望得到……我们埋伏在这里,而敌人就可以丝毫不受干扰地继续推行它计划中的堡垒政策。这岂不意味着,我们自己放弃了苏区的重要地区,而不去利用时机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31]而且,林彪还进一步指出:“诱敌深入的方法,在对付历经惨败而有无数血的教训的敌人,已经不是可靠的有效的方法了。”[32]对李德、博古军事指挥作了系统批评的遵义会议有关文件虽然强调第五次反“围剿”时,“诱敌深入的机会依然是有的”;但也清醒看到:“否认五次战争中敌人战略上的堡垒主义的特点,是错误的”。[33]其实,早在第五次反“围剿”开始前,共产国际远东局在电报中就已经谈道:“总的说来,我们不能采取诱敌深入到苏区然后将其消灭的战术,因为要做到这一点,苏区还是太小了。”[34]所谓苏区太小了,当然不是说他们会无视相比前几次反“围剿”,苏区正在壮大的事实,而是基于其对外部环境变化的判断,即共产国际代表所说的:

我们的地区太小,不能遵循将敌人较大部队拖入陷阱的战术。我们应尽可能地进行大的战斗,或者在我们地区外围,或者在敌占区。由于敌人切割了我们的地区,控制着交通线和重要城市,我们不能让他们有机会将防御工事和基地向纵深推进。况且,如果敌人暂时占领我们的地区,他们在离开时会把它洗劫一空。在物质方面,这会削弱我们作战的能力,而在道义方面,我们离开团结一致的苏区,使之完全失去防御能力,就会损害农民对我们的信任。[35]

另外,由于国民党军推行坚固、密集的堡垒政策,红军运动战的区域、效用也大打折扣。中央红军反“围剿”初期在硝石、浒湾一带主动出击,试图在运动中把握机会消灭对方,由于对方处处设防、时时筑碉而难觅胜机。指挥作战的彭德怀、滕代远明确认为:“敌人正在大举集中的时候,利用堡垒掩护,使我求得运动中各个击破敌人机会减少,我军需要充实主力,储集力量与敌人大规模作战。”[36]同样,湘赣红军在初期作战中遵照外线作战的原则向萍乡、宁冈等地的出击,也因该地“碉堡纵横,是湘军重兵驻屯的纵深地区,战场狭小,运动战机会很少”[37]而遭失败。红十军在赣东北准备通过运动战集中力量打破国民党军进攻时,由于对方采取稳健推进战法,红军很难觅到战机,运动战往往被迫打成“攻击占领有利阵地做有工事的敌人”,[38]运动战效能无法发挥。对于堡垒战中的双方对垒,彭德怀有一个形象的比喻:“等如猫儿守着玻璃里的鱼可望而不可得。”[39]可见,当时红军坚持其一贯的运动战原则确实遭遇到从未有过的困难。远在李德到达中央苏区之前,共产国际驻华代表及其军事顾问已经对困难予以充分注意,他们对困难的高度估计甚至导致其对国际方面的指示也并不认同,直指其会“助长错误的倾向”。[40]

应该说,共产国际代表的认识并非无所根据,面对国民党军的战略改变,红军当然不应一成不变。如前所述,第三次反“围剿”战争胜利后,毛泽东就提出红军不应再采取防御式的内线作战战略,而应采取进攻的外线作战战略,也就是说,在新的形势下,红军不应再固守原来诱敌深入、内线作战的一贯战略,而应变内线作战为外线作战,主动出击,打到敌人后方去,从根本上破坏对手的部署。这和其原先的诱敌深入战术恰成对比,可谓兵无常形的最好注解。在《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中毛泽东更明确总结了红军在不同阶段战略战术可能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