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工业革命(第5/13页)

英国的工业在这些地区内,通过战争、其他民族的革命以及它自身的帝国统治等手段,建立了垄断地位。有两个地区特别值得我们注意。在拿破仑战争期间,拉丁美洲实际上逐渐完全依赖英国的进口。拿破仑战争以后,拉丁美洲已与西班牙和葡萄牙割断了联系,几乎完全成了英国的经济附庸,切断了英国潜在竞争对手的一切政治干预。在1820年,这个贫困大陆从英国进口的棉布数量,相当于欧洲进口量的四分之一强。到1840年,这一数目几乎达到了欧洲的一半。正如我们所见,东印度群岛在东印度公司的推动下,向来是棉纺织品的传统出口商,但是,随着企业家既得利益集团在英国占据优势,东印度公司的商业利益(更不用说印度的商业利益)受到挫折。印度有计划地被非工业化,它反而成为兰开夏棉纺织品的市场:1820年,印度次大陆只进口了1 100万码棉布,但是到了1840年,它已进口了1.45亿码。这不仅仅是兰开夏市场所取得的令人快慰的扩展,同时也是世界历史上的重要里程碑。因为自有史以来,欧洲在东方总是买得多,卖得少。因为东方对于西方几无所求,而西方却反过来需要东方的香料、丝绸、棉布和珠宝等物品。工业革命出产的衬衫棉布第一次将这种关系颠倒过来,而在此之前,这种关系是通过运去贵金属和掠夺的方式保持平衡。只有保守而自足的中国仍然拒绝购买西方或西方控制下的经济所提供的货物,一直要到1815—1842年间,西方商人借助他们的坚船利炮,才发现了一种可以从印度大量输出到中国的理想商品,那就是鸦片。

所以,棉纺织品为私人企业家展现了一幅无比宏伟的前景,足以诱使他们大胆进行工业革命,而突然得到充分扩展的市场也需要这样的革命。所幸的是,进行工业革命的其他条件业已具备,带动棉纺织业革命的新发明——珍妮纺纱机、水力纺纱机、精纺机,以及稍后的动力织布机——简单方便,投资低廉,通过增加产量,几乎马上就能回本。如果这些机械需要零星安装,平民百姓借几个钱就能创业,因为掌握着18世纪巨大财富的有钱人们,不想把大把的钱投到工业上。棉纺织业发展所需的资金,很容易便能从日常的利润当中筹措,因为它所征服的巨大市场,加上持续不断的物价上涨,产生了巨大的利润。日后有一位英国政治家客观地指出:“利润率不是5%或10%,而是100%,百分之几千,就是这种高额的利润,使得兰开夏发迹致富。”像欧文(Robert Owen)这样原本是一位布商的伙计,1789年,他借了100英镑从曼彻斯特白手起家,到1809年,他竟能用8 400英镑的现金,买下新拉纳克(New Lanark)纺纱厂的股权。这是当时相当普通的事业成功故事。我们应当记住,大约在1800年左右,年收入超过50英镑的英国家庭尚不足15%,而年收入超过200英镑的更是只有3.75%。[9]

但是,棉纺织业还有其他优势,它的原料全部来自国外,因而,原料供应的增长是通过向殖民地白人敞开的急遽发展过程——奴隶制度和开垦新土地——而不是靠欧洲农业比较缓慢的发展过程来实现的;它也不受欧洲农业中既得利益集团的影响。[4] 从18世纪90年代以后,英国棉纺织业在美国南部新开辟的各州中找到了原料供应基地。直到19世纪60年代,英国棉纺织业的命运一直与它们联系在一起。再者,在制造(尤其是纺纱)的关键环节,棉纺织业遭受了缺乏廉价、充分的劳动力所带来的损害,因而被迫推向机械化。像麻纺织这一行业,殖民地扩张起初为它带来了比棉纺织业更好的机遇,但从长远看来,就是因为便宜的、非机械化的生产能够在贫困的农村(主要是中欧,也包括爱尔兰)轻易得到发展,而使它遭受了损害,它只能在那些地区繁荣兴旺。18世纪的萨克森、诺曼底(Normandy)与英国一样,发展工业的明显方式,不是去建设工厂,而是去扩大所谓的“家庭”或“分散加工”制度,在这个制度下,工人——有时候是以前的独立工匠,有时候是农闲季节找活干的农民——在他们自己的家里,用他们自己的或租来的工具加工原料,他们从商人手中领取原料,再把加工好的产品送还给商人,在这个过程中,商人变成了雇主。[5] 的确,无论在英国,还是在世界经济比较发达的其他地区,在工业化初期,经济发展主要是继续依靠这种形式而取得的。即使是棉纺织业,像织布这样的生产过程,也是借由大量增加家庭手摇纺织机的织布工,来为那许多已经机械化的纺纱中心提供服务,原始的手摇织布机要比纺车来得更有效率。但是,在纺纱业完成机械化大约30年之后,织布业在各处也都机械化了。顺便说一句,各个地方的手摇织布机织工都是无可奈何地退出历史舞台的,当棉纺织业已不再有求于他们的时候,他们偶尔也会揭竿而起,反抗他们的悲惨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