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膜(第2/3页)

“为什么?”

日和子面带惊讶扭过头的时候,逍三已经从口袋里拿出了钱包。那时她并没有说什么,但逍三提出要买一个脑袋上插着羽毛的娃娃存钱罐时,她坚定地反对:

“别买了。”

逍三觉得区区几百日元的存钱罐根本不值得争论,还是买了下来。她露出悲伤的表情。

日和子脸上经常掠过悲伤,总是让逍三摸不着头脑。好不容易来了,他觉得还是该买点什么,便又买了几样东西,结果日和子开始笑,边笑边说:

“就算和我分手,阿逍肯定也没问题。”

逍三不知该如何回答。要说“如果和你分手就活不下去了”,那肯定是在撒谎,但也不能顺着她的话肯定。日和子接着像唱歌般小声说道:

“就算和阿逍分手,我肯定也没问题。”

阴云笼罩下的公园里,走在两行榉树之间的道路上,逍三对自己说,没必要动摇和不安。日和子想事情总爱夸大,最关键的是她只说了分手也没问题,并没有说想分手。

那天在义卖会上买的东西,被妻子亲手摆放到了厨房的窗边。

第二家店在银座。

这里似乎是四人中年纪最大的富田勋经常光顾的店,位于杂居楼一层靠里的位置。打开店门,身穿和服的老板娘笑脸相迎,刚刚落座马上就来了两名年轻女子。

逍三不喜欢人多吵闹的露天啤酒屋,更不喜欢素不相识的女人依偎在膝旁不停地调酒。真该找个理由回家。刚才下坡的时候自然分成了两三组,各自都要再找地方喝酒。没有人直接回家,如果有,他就好跟着说自己也要回家了。

这里的话题和在第一家的时候相比,更加个人化更加赤裸裸。总是这个样子,逍三厌恶地想。酒劲儿上来后,大家思考停滞,与之相反,舌头却灵活起来。店里的女孩先披露了一段自己的过去(是真是假只有老天知道),巧妙地甩出了引子。现在大河原明正在半开玩笑地抱怨和已分手的妻子最后几个月的事情。

为了不跟丢话题,逍三随意捡起几个词,或者笑笑,或者点点头糊弄过去,同时注意不融入这种氛围。隔膜。他又想到了这个。

“林小姐要结婚了呀。”最年轻的小伙子说。

“怎么?你对她感兴趣?”富田勋戏弄道,“也许还来得及。”

诸如此类的话,逍三会跟着大家一起笑,同时又莫名其妙地感到焦躁。真的很不愉快,还是该回家。

然而,这只不过是出于想离开这里的冲动。和公司内的传言不同,逍三并非惦记着妻子或家庭,其实干脆找个其他的地方也没关系。明知没有这样的地方,还是这样想了想。

其他的地方。勉强说的话就像以前,既不属于公司也不属于家庭时自己所属的地方。

“所以,今天有些伤感。”大河原明开始口齿不清了,“得知那家露天啤酒屋是教堂后,不知为什么想起了好多往事。”

逍三无法理解那种感觉。那不是指看到教堂就回忆起结婚典礼或与之相关的往事,而是想在这种时刻倾诉一下的感觉,还有能真正讲出来的放松状态。他觉得自己绝不可能这样。

“行了,快喝吧。”

逍三说,因为这种场合只能说这种不痛不痒的话。为了催促别人,他也将味淡的兑水酒倒进喉咙。但另一个自己正在某处用责难的目光盯着坐在这里的自己的一举一动,怎么也无法消除这种想法。他想,所谓的放松,就是要忘记那种目光,或坚定信念无视那种目光。

想从酒席上脱身,最后的借口就是末班电车的时间,逍三小心翼翼地等到那个时间走出店。即便在深夜,银座后巷也很热闹,有送客人的酒吧女,有发小广告的男孩,有停在路边的汽车。

吐出一口气,逍三向车站走去,就像有什么急事一样。

转乘了两趟地铁,在自家附近的车站下车后,逍三已经步履沉重了。他不想直接回家,想先去趟便利店,便走进商店灯光耀眼的自动门。便利店总是一成不变,有顾客,有商品,仅此而已,不知为何他却喜欢这里。在这里可以什么都不用想。既不会受到格外热情的欢迎(他想起穿和服的老板娘的笑脸),也不会遭到拒绝。他可以假装自己既没有公司也没有家庭,静静地待着。

就算和我分手,阿逍肯定也没问题。

站在杂志架前,逍三又想起日和子的话。确实如此。他抽出一本周刊杂志,随便翻看。

门开之前,逍三已用眼角捕捉到了一个按说不该在这里出现的格格不入的存在。从前方隔一块玻璃的路上走过的人正是日和子。她穿着淡蓝色的衬衣,她似乎喜欢这件衣服,平日穿的频率很高。门开了,日和子走进店里,径直朝着目标所在的地方走去,只拿了那件东西就走向款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