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阿尔比奇家族的敌人(第2/6页)

尼科洛的大部分手稿都是由他的朋友波焦·布拉乔利尼搜集来的。波焦·布拉乔利尼被认为是一位学者、演说家、散文家、历史学家和艺术家,他还写过一个名为《波焦·布拉乔利尼笑话集》的系列作品,内容都是些诙谐低俗的小故事。波焦1380年出生在佛罗伦萨附近一个小乡村里,父亲是个贫穷的药剂师。波焦年纪轻轻就赤手空拳地来到佛罗伦萨闯荡,他想尽办法获得了一个进入菲奥伦蒂诺学院(Studio Fiorentino)[3]学习的机会。这所大学是1321年教皇被逐出博洛尼亚后创办的。作为该校的董事之一,科西莫极力推动这里的学科扩建,除了已有的语法、法学、逻辑学、占星学、外科学和医学等学科外,又聘请了伦理学、修辞学和诗歌学方面的教授。波焦学习的是法学,后来加入了律师业行会,并进入教廷负责撰写宗座牧函。波焦也陪同教皇约翰二十三世参加了康斯坦茨会议,几年之后他又和科西莫一起前往奥斯蒂亚(Ostia)度假,并在那一地区进行了一些考古研究。波焦足智多谋、有魅力、乐观、好享乐、幽默、智商极高,而且为达目的不惜使用贿赂修道士之类的手段。他作为尼科洛·尼科利的代理到德国、法国和瑞士寻找失传的手稿最终获得了巨大成功,不但找到了各式各样隐藏的珍宝,更发现了一些失传已久、据说只有部分残存于世的手稿的完整版本。有一次,他到瑞士的一个修道院,那里的藏书室就设在塔楼底部昏暗、肮脏的地牢里。波焦在那里发现了卢克莱修(Lucretius)的《物性论》(De rerum natura)和阿比修斯(Apicius)的烹饪书,以及昆体良(Quintilian)的一本罗马教育方面的重要书籍。

至于那些不能够用钱买下的文本,波焦就亲自用一种优美、易识、间隔适度的手写体抄写下来。他参考的样式是十一世纪的卡洛林手写体,而非后来取代它的令人疲倦又粗笨的哥特式。科西莫看过波焦的抄本后,决定把自己所有的藏书都按类似的字体重新抄写。这种字体也同样受到早期意大利印刷界的青睐,并将其作为罗马字体的基础,就如他们将尼科洛·尼科利的手写体作为斜体字的基础一样。波焦的手抄本实际上成了现代手写体和印刷体的起源。

然而,波焦并不像有些人文主义者那样因醉心于学术而失去了对生活的热情。他纵情于声色犬马,连工作的时候也喜欢有漂亮的姑娘陪伴左右。他给尼科洛·尼科利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有一天他正在拓写碑文,却被两个观看他工作的姑娘吸引住了,结果把正事抛到了一边。尼科洛听了感到非常惊讶,可是波焦却回答说:工作的时候,他更愿意有窈窕可人的姑娘,而不是“长着长角的水牛”陪伴左右。波焦有好几个情妇,仅他承认的私生子就有十四个之多,但是他完全有能力供养他们。凭借他的经济头脑和在教廷里的人脉,波焦挣了很多钱。他直到五十五岁才决定结婚,对方毫不意外又是个只有十八岁的美人,还带着丰厚的嫁妆。波焦用这笔钱买了一栋大宅,和妻子又生了六个孩子。

和波焦一样,科西莫的另一个人文主义者朋友——莱昂纳多·布鲁尼——刚到佛罗伦萨时也是个穷小子。他也在菲奥伦蒂诺学习法律,在教廷任职并且积累了不少的财富;但是比起波焦,莱昂纳多绝对是个严肃认真的人。他长着一个尖鼻子,给人感觉很机警,有些傲慢,其他人文主义者认为他有“绝顶的口才”。莱昂纳多强烈反对尼科洛·尼科利包养情妇的事,而波焦在他看来根本就是堕落腐化的典型。莱昂纳多为了和一位受人尊敬、极度富有的年轻姑娘结婚而放弃了在教会里继续发展的念头。婚后,他全身心地投入到写作与翻译中,并且在政府里为佛罗伦萨的公共事业鞠躬尽瘁。他极力宣扬佛罗伦萨是古代共和国体制的继承者,并最终成为佛罗伦萨的总理大臣并长期任职。他的美名传扬甚广,甚至连西班牙国王的使节都曾拜倒在他高贵的红袍之下。

科西莫的另一位挚友,安布罗焦·特拉韦尓萨里同布鲁尼一样受人尊敬,但是他比后者更加谦虚圣洁,是个连肉都没吃过的苦行僧。特拉韦尓萨里从罗马涅地区(Romagna)来到佛罗伦萨。他的家族在罗马涅地区拥有大片的地产,他也刚刚当上苦行的卡马尔多利会(Camaldolite Order)的代理主教(Vicar-General)。特拉韦尓萨里还是一位令人敬仰的学者,他自学了希伯来语,精通希腊语和拉丁语。事实上,他可以随口把希腊语翻译成通畅、优美的拉丁语,其速度之快,连尼科洛·尼科利这位佛罗伦萨城里写字最快的人都跟不上他口述的速度。特拉韦尓萨里比科西莫小三岁,他为科西莫翻译了第欧根尼·拉尔修(Diogenes Laertius)的所有著作,包括那些他诚实的精神所无法苟同的不洁段落。科西莫经常出入特拉韦尓萨里在安杰利圣母修道院的房间,而面对即将发生的美第奇家族与阿尔比奇家族的冲突,他更是对特拉韦尓萨里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