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列国的内斗(第5/42页)

“原来是这样啊……”

“事实就是这样。”

厚成叔回到鲁国,遇到大夫臧孙纥。臧孙纥问起卫国的情况,厚成叔说:“卫侯还是很有希望回国的。有大叔仪这样的臣子居守国内,替他安抚百姓;又有公子鱄这样的兄弟跟着他流亡,帮助经营谋划,他能不卷土重来吗?”

鲁襄公打听到卫献公已经被齐国人安顿在莱地(齐国地名),便派臧孙纥前去慰问他。刚刚找到栖身之所的卫献公显然好了伤疤忘了痛,说起话来大大咧咧,根本没把臧孙纥放在眼里。

臧孙纥退下来之后对自己的随从说:“厚成叔看走眼啦,这个人满嘴喷粪,不思悔改,凭什么回国?”

后来他见到公子鱄等人,交谈之后,看法又改变了:“唉,这个人还是能够回国的。这就好比驾车,跟随他的那些人,或者在前面拉,或者在后面推,想不回去都难!”十二年后,卫献公果然得以回国,这是后话。

当然,跟随卫献公逃亡的人中,也有不坚定分子。大夫右宰谷就忍受不了思乡之情,偷偷逃回帝丘,结果被人抓起来送到孙林父府上。

“大夫既然跟着昏君走了,又跑回来干什么?难道不知道我们已经立了一条规矩,但凡偷偷跑回来的逃亡者,一律以间谍罪论处,斩首示众?”孙林父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说。

“别,别这样!”右宰谷一听就急了,“我其实一点也不想跟着昏君走,当时是被胁迫才逃亡的啊!”

“这个我可管不着。”

“咳,这个您一定要管,我是穿狐皮衣服,卷羊皮袖子啊。”右宰谷摆出一副可怜的表情。狐皮昂贵,羊皮轻贱,言下之意:我人是好的,只有一点小毛病,看人要看主流嘛!

听到这个比喻,孙林父忍不住笑了,说:“看在你这件狐皮衣服的面子上,就饶了你吧。”

孙林父对右宰谷网开一面是有原因的,他刚刚在卫国公室中找到了一位公孙剽,草草拥立为国君。新政权尚未稳固之际,他不愿意因为杀人而激起更多的矛盾。赦免右宰谷之后,他干脆下了一道命令,欢迎跟随卫献公流亡的人弃暗投明,重回祖国的怀抱,为新政权服务。

但是他也明白,新政权要想站稳脚跟,光有国内百姓的支持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得到晋国的认可。

这一年秋天,讨伐秦国失败的诸侯联军终于撤回了各自的国家。

战争失败给晋悼公很大触动,他决定采取措施整顿军队——撤销新军的编制,晋国四军由此又变为三军,符合“大国三军”的原则,以示对王室的尊重。

对于卫国发生的事情,晋悼公也持审慎的态度。一天吃饭的时候,他突然问宫廷乐队的首席指挥师旷:“卫国人将自己的国君赶出国,这件事难道不是很过分吗?”

“臣倒觉得,是他们的国君太过分了。”师旷回答。

“哦?”晋悼公放下筷子,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师旷说:“好的国君赏善罚恶,视人民如儿女,像上天一样保护他们,像大地一样容纳他们。人民侍奉国君如同父母,尊崇他如同日月,敬重他如同神灵,害怕他如同雷霆,他说的话就是命令,有谁能够赶走他?真正赶走他的是他自己,不认真履行国君的职责,让百姓陷于绝望。他自己已经丧失了当国君的资格,怪不得别人。”

晋悼公连连点头。

师旷接着说:“上天养育百姓,又立了国君来统治他们。为了不让国君走歪路,又为他设立辅佐,让他们去教育他,保护他,不让他做过分的事。因此天子有公辅佐,诸侯有卿,卿有侧室,大夫有旁系,士有朋友,士农工商都有亲近的人互相帮助。美好就赞扬,过分就纠正,患难就相救,陈旧就改革。自天子以下,各有父兄子弟来观察监督他的是非功过。所以《夏上说,‘遒人以木铎徇于路,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传令官摇着木铎在大路上巡行,官长谆谆教导,工匠献艺以为劝谏。)’上天爱护百姓,无微不至,难道会让一个人在百姓头上任意妄为,放纵他的邪恶而失去天地的本性?不可能!”

师旷这番话,对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的关系进行了精辟的分析,即便在现在看来,仍然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后来晋悼公又就这件事征询荀偃的意见,荀偃说:“孙林父驱逐国君,另立新君,自然是大逆不道。但现在事情已经是这样了,如果我们攻打它,不一定能够获得满意的结果,反而要劳累诸侯,不如因势利导来安定卫国。古话说,即将灭亡的可以欺侮,正在动乱的可以推翻,已经存在的可以巩固,这是国家的常道。您还是安定卫国,静观待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