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共御强敌(第18/19页)
再由其他层面看,众人共同的冀望也离共有的实际状况相差不远。不论是西方式的立宪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制度,抑或第三世界的国家,同样致力于种族与两性间的平等。虽然大家都力有未逮,离共同的理想程度尚有一段距离,可是在做法上却大同小异。[12] 各国政府都是政教分离的世俗政权,更值得一提的是,各国几乎都有意并主动地放弃了市场经济的绝对优越性,改用由国家积极管理计划的路线。在今天这个“新自由经济神学”盛行的时代,我们已经很难想象,回到40年代早期,直到70年代,最负盛名的一向主张“全面市场自由论”的经济大师,如哈耶克(Friedrich von Hayek)等人,曾经以先知自命,大声疾呼,警告西方资本主义若如此向计划性经济道路贸然偏行,等于走上了“通向奴役之路”的险径(Hayek,1944)。但在事实上,资本主义却一跃而步入了经济奇迹的阳关大道(参见第九章)。各资本主义国家坚信,政府若再不出手干预,世界经济必将再次陷入两次大战之间的巨大灾难,也唯有如此,才能避免人民铤而走险,激进地采取共产主义的政治险招——就像他们会一度选择了希特勒一般。第三世界国家更深信,若要脱离落后依附的经济地位,只有靠国家动手一条路。在苏联楷模的鼓舞激励之下,也唯有社会主义,才是各个前殖民地眼中的光明大道。而苏联这个老大哥自己,以及其他新近加入它这个大家庭的新成员们,更是什么都不相信,只信中央计划的法力无边。于是东西两方,以及第三世界,都纷纷带着同样的信念,跃入了战后的新世界:那便是借着铁与血,借着政治动员,借着革命手段,终于换来对轴心国势力的最后胜利,如今正为人类开辟了社会转型变革的新纪元。
就某种意义而言,这种想法倒不失为正确。因为自古以来,社会和人类生活的面貌,从来不曾经历过广岛、长崎两朵蘑菇云后发生的巨大改变。但是千百年来,历史更替演变的轨迹,却往往不循人的意志行进。即使是那些制定国策之人的意念主张,也不能决定历史的轨迹于分毫。这个世代以来,人类社会实际发生的转型变化,既非人定也不从人愿。尽管战时千筹万策,战后的世界却马上出现了计划以外的第一起意外事故:那就是烽火刚息,因反法西斯而形成的战时伟大联合便立刻瓦解。共同的敌人一旦不存,众志从此也无复合一。于是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再度分道扬镳,一变而回原本誓不两立彼此虎视眈眈的死敌。
[1] 有人认为,1941年后期根据佐尔格极为可靠的情报来源显示,日本并不打算进攻苏联,因此斯大林才断然决定将主力部队调往西部前线。当时德军已经兵临莫斯科的城郊(Deakin and Storry,1964,Chapter13;Andrew and Gordievsky,1991,pp.281—282)。
[2] 这只是意见上的不同,却不能成其与法西斯通敌的理由,不能替“以暴制暴”的行为开脱罪责。1942—1945年间,克罗地亚境内即因此血流成河。斯洛伐克的混乱,恐怕也与此有关。
[3] 希特勒掌权之后一个月内,位于柏林的德国国会大厦神秘烧毁。纳粹政府立即归咎于共产党,利用这个机会大肆镇压共产党人。共产党则反控此事全是纳粹自己一手导演,以达其迫害共产党人的目的。一名素来是革命同路人的荷兰人卢贝(Van der Lubbe),以及当时共产党议会党团的负责人和3名在柏林为共产国际工作的保加利亚人均因此被捕。卢贝独来独往,精神有些错乱,和纵火一事有关系。可是另外被捕的那4名共产党人,以及德国共产党组织,明显是被纳粹罗织罪名。但是根据目前各项历史考证,也没有发现有纳粹在后面指使纵火的嫌疑。
[4] 西班牙依然在摩洛哥留下了最后一个立足点,当地好战的柏柏尔人(Berber)一直在反抗。柏柏尔人骁勇善战,同时也是西班牙陆军中英勇的士兵。此外,往南在非洲一带,西班牙还有几处零星领土,不过外人都不记得了。
[5] 王室正统派是一群坚决的君主主义者,思想极端传统,在农村拥有大量支持者,主要根据地在那瓦尔一带。他们曾参与19世纪30年代和70年代两场内战,支持西班牙皇室的一支。
[6] 依照共产国际的说法,西班牙革命是以全社会为基础的反法西斯斗争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属于一场全民战争,一场民族之战,更是一场反法西斯的革命。(Eregli,October1936,Hobsbawm,1986,p.175.)
[7] 即使到新冷战期间,共产国际情报中心会议召开研讨大会时,保加利亚代表柴文科夫(Oko Tchervenkov)还依然从这个方向讨论其国家的前途。(Reale,1954,pp.66—67,73—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