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贾耽《皇华四达记》所记《广州通海夷道》

(一)大食航海

罗马帝国和波斯萨珊王朝灭亡后,代之而起的是大食帝国。罗马帝国时代开辟的红海—印度洋航路后来为阿拉伯人所继承。629年穆罕默德统一阿拉伯半岛之后,他的继承者创立了大食帝国,地跨欧亚非三大洲,这一有利的地理位置使其成为航海活动的中心。穆罕默德本人早先曾多次参加过商旅,对中国有所了解。他曾训示自己的信徒说:“学问即使远在中国,也应去求寻。”据汉文史料记载,自唐高宗永徽二年(651)大食国第三任哈里发奥斯曼首次正式遣使入唐起,至唐德宗贞元十四年(798)的近一个半世纪中,大食向中国遣使达39次。阿拉伯帝国的地理学极为发达。正像汉文文献记载了从中国东南沿海前往西方的航路一样,存留至今的大食文献也详细记载了大食航海家从大食前往东方的路线。

伊本·忽尔答兹贝(Ibn Khrudadhbah)是大食最早的地理学家,他生于820年或825年,约卒于911年。他的著作《道里与诸国志》写于约846—847年。唐代贾耽的“广州通海夷道”描述了从广州通往波斯湾巴士拉的航线,而伊本·忽尔答兹贝则记载了反方向的航线——从波斯湾的巴士拉通往中国的航线,其详细程度可与贾耽的记载相媲美。《道里与诸国志》把前往中国的航路分为3段:

第一段,从末罗(今伊拉克巴士拉Basra)到细兰(今锡兰):末罗至忽鲁谟斯(今霍尔木兹海峡中之霍尔木兹岛),法尔斯沿海至提(风日,Daibul)共8日程,由此至弥兰河(按即新头河,今印度河)河口为2程。再航行17日至没来(Mulay),行2日至副临(注:Bullin,应即贾耽所提到的“南天竺国大岸”。),再行1日至细兰。

第二段,从副临向东航行10至15日,横渡孟加拉湾到达郎婆露斯(Langabalus,今尼科巴群岛)。复东行6日,至箇罗(Kalah,今泰国所属马来半岛之吉打)。由此行至婆露师(Balus,今印尼苏门答腊岛北部西海岸大鹿洞附近),再经马六甲海峡(Salahit)至诃陵(Harang)。

第三段,从苏门答腊岛北部不远处的Mayd,航向潮满岛(Tiyuma,今马来西亚彭亨州东南)。由此岛至吉蔑(Qimar)行5日,复行3日到占婆(Sanf)。再航行一段便到中国。伊本·忽尔答兹贝甚至提到位于朝鲜半岛的新罗(Sila),说那里盛产黄金。(注:华涛:《伊本·忽尔答兹贝关于中国海上丝绸之路的记载及其在阿拉伯—伊斯兰地理文献中的地位》,载《中国与海上丝绸之路》,第131—135页。)

唐末到过中国的阿拉伯人苏莱曼除了叙述从波斯湾到东南亚的航程到外,还介绍了从今阿曼的马斯喀特(Muscat)到中国的航路。他说,从马斯喀特到故临—没来,顺风行约1个月,由此到箇罗,再行10余日至潮满岛,复航行10余日至奔陀浪(Panduranga,占城南部)。由此行10余日到占婆,经涨海到广州。(注:索瓦杰:《苏莱曼游记》,见穆根来等汉译本:《中国印度见闻录》,第8—9页。)

751年唐朝与大食在中亚的怛罗斯发生冲突,唐军战败。大食人将俘获的大批唐朝随军文武人员押往后方,杜佑族子杜环也在其中。杜环在大食各地留居12年后,于宝应初年乘商船回到广州。杜佑所搭乘的,也应当是大食海舶。

(二)广州通海夷道

1.南海航线网络

隋统一以后,中国的国力越来越强。大业初年(605—606),隋炀帝派兵平定交州,隋水师沿印度支那半岛东岸南下,航达林邑,击破林邑王梵志的象军,使东南亚地区与隋的关系密切起来。据《隋书·南蛮传》记载,大业三年(607年)冬十月,隋使臣常峻等人奉命从南海郡(今广州)乘北风出使赤土国。常峻的船队经两昼夜的航行,过焦山石(今越南占婆岛),暂泊于其东南的陵伽钵拔多洲(今越南归仁以北的燕子岬),复南行至师子石(今越南昆仑岛附近),再西行,接近马来半岛沿岸之狼牙须(Langkasuka,今泰国南部北大年一带),再南航抵赤土国。赤土国王派出30艘小船前来迎接,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常峻回国时,赤土国国王遣其王子随行入贡。

唐代前往印度取道海路的人越来越多。据义净记载,他所知道到的赴西天求法的僧人,连他在内共有56名,其中有34名是从海路去的。书中所附之《重归南海传》还提到了另外4位从海道赴西天的僧人。海路赴印度的航线很多,起点也不尽一致。这些中国僧人有的从广州启程,有的从交州开航,更有的从占婆动身。途中停靠的港口各不相同,有的经位于今印尼的佛逝和诃陵,有的经今马来半岛。南亚境内也有为数众多的中转港,或在狮子国、或在南印度、或在东印度、或在西印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