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本经

荀香见淳于翌不说话,有点心虚,偷偷问身边的绿珠,“他是不是又生气了啊?”

绿珠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着急地拉扯荀香的衣袖,低声道,“小姐!后宫不得干政啊!少府大监的话,你怎么忘了个一干二净!快跪下请罪啊!”

“我没干政,我就是说个事,为什么要请罪?”

绿珠恨铁不成钢,替荀香跪下道,“太子明鉴,太子妃只是心直口快,记不住宫里的规矩,并没有别的意思。回去之后,奴婢一定勤加劝谏,不会再让她犯这样的错误了。请太子饶恕她这一回吧!”

淳于翌摆了摆手,“罢了,她不懂规矩,我不会跟她计较的,你起来吧。”说着,又无奈地看向荀香,“以后说话做事,多跟你的丫环学一学。少府监整整教了七天,你没学会,倒是她全记住了。”

若是放在平常,荀香一定回一句,“学他娘的学!”可今日李绣宁在场,她只能不甘心地“哦”一声。

从读书殿出来,荀香嘀咕道,“太子今天很不正常啊,难得看他这么正经的样子。难道是因为李绣宁在?”

绿珠拍了拍胸口,“小姐你还敢说!奴婢都快被你吓死了!幸好太子不怪罪,要是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荀香满不在乎,“最多把我休了呗。我求之不得呢。”

“小姐!你又乱说话!”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走吧,去少府监问问群芳宴的事情。”

读书殿中,李绣宁也俯身告退,“臣妾已经坐了许久,不再打扰殿下,这就告辞了。”

淳于翌浅笑道,“宁儿今日来,要说的,便是太子妃那番话吧?”

李绣宁的身形顿了一下,随即把头垂得更低,“臣妾不才。”

“不是不才,是有太多的顾虑,也没有这样豁出去的勇气。”淳于翌重新把书案上的书拿起来,淡淡道,“你去吧。”

“是。”李绣宁退出殿外,脚下一软,她的陪嫁丫环珊瑚连忙上前扶住她,低声询问,“娘娘,你没事吧?”

李绣宁心有余悸地回望了一眼读书殿内,低声说,“没事,我们回宫吧。”

回宫的路上,珊瑚问道,“恕奴婢多嘴,娘娘把账目的事情告诉太子了吗?刚才看到太子妃进去了,她来干什么?”

李绣宁似乎没在听,自顾地说道,“不能小看太子妃。”

“娘娘说什么?”

李绣宁深呼吸了口气,“刚刚太子妃闯到读书殿,把我准备跟太子说的话,全都说了。本来我也以为,她像你们说的,只是个莽撞无知的丫头,毫无威胁。可正因为她莽撞无知,不怕得罪太子,更没有任何势力的牵扯,所以极为特别。特别到,我觉得

太子看她的眼神,与旁人都不同。”

珊瑚伸手掩了下嘴,“娘娘说太子喜欢她?”

李绣宁摇了摇头,“我还不能肯定。但太子这个人,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像今天我去读书殿,未开口言一字,就被他知道了去意。”

“可大臣们都说,太子的才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比较勤勉而已。”

李绣宁轻笑一声,看着墙头一支不起眼的桃花,“你不知道有个词叫韬光养晦么?太子的生母早逝,母家又没有势力,若是太过优秀,会早早地被人从太子位上拉下来。现在这样,反而让一些人放松警惕,不会只盯着东宫。”

珊瑚恍然大悟,心中对太子,不由得多了几分敬畏。

*

傍晚的时候,荀香一个人在瑶华宫研究白日从少府监抱回来的宴会名册。

历来群芳宴分为东西两处,东在湖边的仰光阁,是专门招待公子的。西在一湖之隔的赏花苑,招待女宾。因为赏花苑地势较高,倚着栏杆便能够看到对面三面环湖的仰光阁。而两处只有一湖之隔,若是大声说话,对面便能够听得见。

绿珠在一旁给荀香磨墨,“小姐,还是快写请柬吧。”

荀香按了按脑袋,“我的字怎么能拿出去见人啊?绿珠,你写吧?”

“使不得!奴婢只是个下人,群芳宴邀请的都是世家贵族的公子和小姐,奴婢不够格。再说,请柬也要送一份到炎贵妃那儿,她要是看出端倪来,小姐又要受罚了。”

“好吧……”荀香拿起笔,先在白纸上一笔一划地练习,然后再誊抄。这样一来一往,写了十个名字,夜就深了。

淳于翌看书看得疲累,就在花园里闲逛。近来朝中各方都很平静,不知道是因为淳于瑾不在宫中,还是因为群芳宴。他一边想,一边漫无目的地走,不知怎么就逛到了瑶华宫外。顺喜说,“殿下不进去吗?灯火还亮着呢,娘娘肯定还没有睡。”

淳于翌看了看瑶华宫的方向,轻摇了摇头,“进去也不知道说什么,还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