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红尘内外与虚实之间 李荣口述(第5/16页)

定:那时候的和尚是不是都这么游动啊?

李:有一部分,大部分就不行。简单说得有学历,那经你还看不透呢,到哪儿您也不行。还得有慧根,您跟着师父,人家师父一块堆在那儿参学,说什么您得能领会,心里得能记得住,脑子能装下。那时候什么没有,您就得拿脑子记。您今天说的话睡一宿,明儿一早起您全忘了那不行。

定:您就有慧根是吧?

李:那是参学的关系。

定:你们不学密宗吧?

李:有的时候做法事也得学,也得参学。您要做法事的时候,要是放焰口,过去人死了,晚巴晌你给人家念经去,你这手得打这个手印,这个就叫显印,您一瞧这手就得知道这是哪尊佛,叫什么名。大藏经里全有,三教统一的。禅宗也有。

定:我上回看到一篇东西,是采访您,讲您跟虚云法师的,您还有没有印象啊?

李:有,那是在原先。

定:是好多年前的事。您那时候怎么就跟上虚云法师了,是他到龙泉寺去,您就跟着他走了,还是?

李:那时候就说谁要打算上哪儿哪儿去,见见世面,就跟老和尚一起走。给我治病的那个必觉老和尚是少林武僧。我在这庙里长到11岁,就到少林找必觉老和尚去了。带带拉拉的,在少林住11年哪。从那儿跟着虚云走的。他也算禅宗里的一个祖师。虚云老和尚的徒弟多了,真正的徒弟就很少了,比我在上头的还有。我跟着他的时候他90多岁,那时候跟着虚云就我一个人。

定:您去了那么多庙都是跟着虚云师父走的吗?

李:对,大部分是跟着虚云走的,我们1939年底1940年初开始起行的,对。算一算,又抗日,又内战的。要上普陀开一个大法会,也有国外的,日本的、韩国的,全上那儿了。

张莉(以下简称张):您那会儿去普陀也要坐船吗?

李:那时候可不是,要过去都得坐船啊。

张:那会他们都是摆渡啊?

李:那时候是大摆渡,就是火轮,那时候叫坐轮船。顺天津那块儿,那时候是上船上买票去。不是现在你先得买船票。那时候给人家一说要去朝南海,坐那卧铺,甭管你有钱没钱,说您瞧我的钱不够怎么办,你只要会念大悲咒,不要你钱了,那船还管你饭。你瞧那时候!现在行吗?

定:那朝南海就是从天津就上船,直接到普陀?

李:一天多点就到。

定:一天多点就到,都是去拜佛吧?

李:也有做买卖的。

张:那是上普陀那边做买卖吗?

李:不是普陀那边,上宁波那边。

定:那您和虚云法师就从天津上船到普陀,是吗?

李:那时候不是,我们那时候是步行,一直顺着南京、天津界,东南角。

定:那时候您还年轻,可是虚云法师也不年轻了,也那么走?

李:那可不,走到什么地方,拄着一个杖。

定:宁波的那几个庙您也去了吧?

李:到普陀那里边住了一百天,连给那庙里头讲经说法什么。那天正赶上早起来吃早饭,庙里头叫早膳,那时候吃什么都是粥,那粥都不是挺烂乎,不是忒稠。吃完了这粥,锅里头你得涮涮,涮得舀点水,那一倒上水,一晃悠那锅,晃悠晃悠,虚云老和尚往里面那一瞧,这锅里就显出五台来了。他这就想起来了,这净锅又是使的净水,这个就是清凉界,就是文殊菩萨的道场,我非得拜拜这山去。

定:要上五台?

李:对对对,就走了。那时候我才多大岁数?20来岁。我跟着他顺普陀山走的那庙不下五百处,武汉、江西,全都是走着,有的时候待仨月,几个月,半年,最多的有待二年的,三年的。武汉、江西待的时间最长,多少路的法师都聚足一块儿了,在那儿。虚云老和尚庙也没少盖,盖完庙了人家不在这庙里头做住持,住持您就得管这庙呀,您就走不了了,所以他再选人。那盖了五百多个庙吧,盖完庙就走。

定:都是虚云法师盖的啊?

李:哎。

定:他那么有钱?

李:不是有钱,当地有大善家,他给住持的,虚云老和尚不在哪个庙住持。庙盖好了,开完光了,就从你那庙里选人,他再住个几天,得了,自己起身就走了。

定:您都跟着?

李:跟着啊。那个时候,也就算着,就是步行着又苦修,走三步磕一头呢。走到哪儿,到哪个村里面有庙,就在哪儿住着,是这个。

张:那会儿出行有计划吗?我今天要走到哪儿,明天要走到哪儿?

李:也算有啊。

张:也有,一天要走多少里地?

李:一天最少得50里地或者100里地。那时候的路没像现在似的,都是土路,有的时候穿草鞋,有时候穿那个,那叫罗汉塔,是中间带眼的鞋,为着走的时候轻巧啊。走到哪儿,住在庙里头,也得念经,你不能够忘了本,这叫做功课。到了目的地,你这个愿就算圆满了,明白不?走到哪儿,随便,不是非得你想吃什么,按现在什么卫生不好,这不好,那不好,不行。就是人家给你预备什么,你吃什么,这就叫随缘。就说上内蒙古吧,你现在上内蒙古,你要步行走也跟原先不一样了,原先顺这儿一过张家口往北,再往北到二连,你走到哪个蒙古包,哪个旗里头,人家那儿吃什么你吃什么,人家见到你出家人,老想给你磕头,恭敬你。现在瞅见你出家就厌烦,化缘的又来了,白吃的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