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马崇年、马崇禧口述(第2/9页)

定:两个院都是富连成的,它是当时北京最大的一个科班啊?

年:没有什么最大的班,但是最有名的就是喜连成。这些老人也基本上不在了,像侯喜瑞啊,也是我们回民,唱花脸的。再翻回来说,京剧在早没有,您说徽班进京,它是由汉剧转过来的,过去叫皮黄,汉剧跟京剧差不多,谭先生注187是哪儿人?湖北人。后来您像荀慧生这些位老人,都是由梆子过来的,徽班进京就是梆子。远的咱不说了,当时李万春的鸣春社,注188尚小云的荣春社,注189叶家的富连成,就这仨科班,这仨班为咱们今天的京剧,奠定了坚实的基础。现在很多老先生都出自这仨科班。现在年轻人拜师拜的,都是这仨科班出科的老先生。

后来把我父亲也送到那儿去,原来是唱花脸的。我父亲在富连成没待多久,由于喜欢打击乐,拜了杭子和先生学打鼓,拜了魏希云注190先生学打锣。

禧:在上海没有拜打锣的为师的,都是拜打鼓的为师,可他却收了不少徒弟。他生前得一雅号,叫锣王。他那大锣啊,用上海人的话说,能具五音。当年排样板戏的时候不少人建议说,大锣得找马连贵。

定:他就给马连良打锣?

禧:一直,一辈子。

定:锣很重要吗?

年、禧:哎哟!噔、噔、呛,我这噔、噔、呛打不上去,您这身段表现不出来呀,一辈子他就托着他哥哥。他没离开过他哥哥,他哥哥也没少提拔他。我伯父(指马连良)在早组班叫扶风社,后来改叫马连良剧团,自个儿成立一个团。挣多少大家伙儿分。老哥儿俩就没离开过。

禧:我跟您讲,我们家有一块匾,就是我父亲艺术生活60年友人送的匾,写的我父亲和伯父:“氍毹合璧四十载”。他哥哥成名了,谁也没看到幕后。我父亲生前写过一篇纪念伯父的文章,诸多内容中,有一段写道,戏到尾声,即将落幕时那段新颖耐听的打击乐,就是伯父和我父亲老哥俩研究出来的。

定:您爷爷怎么把两个孩子全都送到科班去了呢?

年:那时候家里经济条件不是很好的,开个茶馆就是维持生活。那时候进科班的人哪,都是家里没有什么钱的。我爷爷为什么要给送进去?那就是没有辙!

定:到您这辈儿家里应该有钱了吧?

年:子女多啊。我先那大妈呢(指马连良前妻)姓王。我伯父到外地演出,我大妈生了一个(孩子),不幸夭折,为了不使我伯父难过,就把我们这个大哥给过继过来了,(这就是)马崇仁注191,马崇仁知道吧?他原姓夏,今年八十多了。那时候的事我也不清楚,还没我呢。是听我母亲说的这么一过程。我先后两个伯母共有七男三女,马崇仁是科班出身,中华戏校的毕业生,德和金玉永,他是金字辈的。

定:那么多孩子。

年:我父亲这支呢,我们也是哥儿7个,姐儿仨。

定:嚇,10个孩子!

年:现在我们哥儿7个都在。大妹妹在银川车祸死了,二妹妹在日本过世,就一老妹妹在北京。上科班学戏的就是我跟我那个亲大哥马崇信,艺名马荣祥,注192他现在在美国呢,我们都是尚小云科班荣春社出来的,他是头科的,我是二科的,差两岁。他是解放前1948年走的,参加国民党空军大鹏京剧团,那时候人称他是“小马连良”,现在在美国给票友说说戏呀,他在台上特别像我伯父。我们马家这支呢,基本就这么一个情况。那时候维持这个家庭确实不容易。家里孩子太多,就把我们都送姥姥家去了。(进科班以前)我在姥姥家住,我姥姥住在虎坊桥以西的粉房琉璃街。

禧:我姥姥家是在前门外臧家桥开饭馆的,名叫穆家寨,也称广福馆,您要是到南城跟老人打听,一般都知道,广福馆炒疙瘩,那就是我姥姥家开的。注193我姥姥的母亲是寡妇,为生活摆了个面摊,为来往脚行、扛大个儿的卖些米粥面食。我姥姥又是寡妇,操持我老祖的家业,咬牙奋斗有了这个小饭馆。两代人都是寡妇,“广福”是用这两字的谐音,据说是小恭王爷注194赐的名儿,标明是寡妇馆儿,就这么来的。专门炒疙瘩,出了名儿了这炒疙瘩。

年:就跟六必居似的,六必居是严嵩写的,六位女的,谐音,六位女的开的酱菜园子,就跟我姥姥那儿一样。

定:这些女的还够能干的。

禧:当时那会儿没办法呀。

定:生意挺好的?

禧:那个!小恭王爷上那儿吃过。我听我姥姥说,小恭王爷爱听尚小云的戏,所以跟尚小云关系特别密切,尚小云初见了我姥姥就觉得我姥姥像他母亲似的,个儿高矮长的模样,结果说:“老太太我认你当干妈得了!”说完趴地下就磕头,从此就认了干妈了。尚小云爱吃炒疙瘩,无形中影响了小恭王爷,常向恭王爷说,我干妈那儿炒疙瘩好着哪,恭王爷让他给说动心啦,就差人挑着他们家自个儿的锅盆碗灶的来吃炒疙瘩,席设广福馆,楼上一号,雅座。注1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