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公元前1700~前500年中东的世界主义(第6/9页)

字母文字起源的精确时间无法界定。大约到公元前1300年,在叙利亚和巴勒斯坦,字母文字已经普遍使用了。考古发现的许多用于记录非常普通的商业交易的陶片表明,字母文字很快就相当广泛地应用于该地区的城市社会。当然,美索不达米亚和埃及的书吏批判这种新的文字形式,直到公元元年前不久,宗教场合一直沿用比较古老的象形文字和楔形文字。但是对于普通事务,稍加改变就可以适应不同语言的字母文字,从它的发源地叙利亚四处传播,提供了一种新的媒介,更多的大众文献借助它可以长久保存。

字母文字发明的重要性堪与大致同时代铁器的使用相比。通过缩小贫富差距,铁制工具和武器使战争和社会民主化。正如前面已经解释的,通过把乡村农民和城市工匠纳入互利的交换关系,铁器也使文明第一次变成真正地方性的。同样,字母文字通过使普通人掌握基本的识字能力而使知识民主化。通过字母文字,以前只被由祭司和受过严格训练的书吏组成的特殊群体垄断的、文明社会的高级知识传统,首次向俗人和普通人打开了大门。更为重要的是,字母文字使俗人和普通人更容易为文明共同体的文化遗产做出贡献,因此大大地扩充和丰富了这种遗产的种类。例如,如果没有字母文字,一个像阿摩斯(或任何希伯来先知)那样卑微的牧羊人的言论就不可能被保存下来,直到今天还在影响着人类的思想和行为。

因此,通过让更多人口更全面地参与文明的经济和知识活动,铁器和字母文字的影响将使文明生活方式得以更稳固地确立。但是我们不能夸大。城镇与乡村的差异仍然很大,除了少数例外,中东农民只是被动地、作为牺牲品参与政治事务。同样,他们很少分享城市上层文化,而是顽固地坚持当地的社会习俗和宗教信仰,憎恨严苛的税吏、狡诈的商人和贪婪的地主——他们的生活方式与农民不同,在农民眼里,他们的存在似乎正是严重的不公正和邪恶的证明。

一神教的兴起

公元前1700~前500年,与农民阶级的疏远只是中东文化领袖们面临的问题之一。被古代美索不达米亚和埃及祭司的虔诚和知识变得僵化呆板的旧思想和感情,不足以解释世界主义时代新出现的事实。例如,埃及军队和外交官纵横驰骋于亚洲、叙利亚和巴勒斯坦各地,有时成功,有时失败,这时神圣法老的意志像神的旨意一样无处不在、高于常人的观念再也没有人相信了。当政治权力和经济财富沿底格里斯河—幼发拉底河向上游相继转移到巴比伦和尼尼微时,曾经繁荣的苏美尔各城邦走向衰落或完全荒芜了,把苏美尔当作世界中心的宗教诗歌和仪式、众神的关注焦点等,再也无法获得轻松而由衷的赞同了。对于居住在埃及和美索不达米亚之间地区的弱小民族来说,这种眼前的现实与传统的信仰之间的矛盾甚至更尖锐,因为他们发现自己越来越受到外国军队和外来主人的摆布,这些外来者对当地祭司珍视的宗教神话、仪式和神祇知之甚少,漠不关心。

一般说来,这些矛盾引起了两种相反的反应。有人认为,由于人们不能恰当地履行传统的宗教仪式,引起神的不悦,这就解释了虔诚应有的回报与现实之间的差距。因此,人们需要做的就是更忠实地遵循古代惯例,那么神就有望再次拨乱反正。顽固的保守思想和刻意的拟古主义——力图发现并复兴已经失传或遗忘的旧形式——是那些接受上述解释的人的相应做法。

其他人则认为,早期关于众神及神人关系的思想应该改变,甚至应该用新的神启加以取代。但是即使激进的宗教改革者也经常主张,恢复那些随着时间流逝而被遗忘的真理。另一方面,如果保守的复古主义者心目中的真理和正确侍奉神的方法与现行宗教实践在某些重要方面发生冲突的话,他们也会变成者。事实上,那些对人类世界观造成深远改变的真正重要的运动把对美好(有时候是想象的)过去的向往与对新的神授权威的诉求结合起来了。

古代中东的知识和宗教变化逐渐趋向民族的、超验的一神教。但是只有犹太人得以坚持把这种趋势发展成合理的、明确的结果。尽管其他民族把一个神祇提高到其他神之上,扩大一些特定的神的权威,甚至提高为宇宙之神,但是他们未能完全抛弃传统的多神崇拜。

例如,在巴比伦,祭司宣称马尔都克神是宇宙的主宰。旧的宗教赞美诗和仪式都被“修正”,以剔除那些与祭司论调不一致的所有内容。例如,苏美尔赞美诗提及国王神性的段落都被完全删除了。但是在这种对古代文献的清洗之后,进一步的篡改就终止了,一批大多起源于古代苏美尔的宗教文献,历经亚述统治而几乎未有任何更改。这种宗教的古老性和权威性无疑给人深刻印象,但是它为这一时期伟大的世界主义帝国中漂泊不定的个人提供的安慰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