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金戈铁马:东西方帝国与外来入侵者的斗争(第5/21页)

高端国家还将统治范围由原本的核心腹地扩展到受暖期影响而更加多产的地区——例如西部的法国、罗马尼亚和多雨的英格兰,以及东部的中国东北、朝鲜和中亚地区。尽管他们自身并未意识到,但实际上东西方的皇帝们选择两面下注,因为尽管气候变化对温暖地区造成了一定损害,但同时也为寒冷地区带来了诸多效益。在罗马,商人们依托地中海将商品运往各地,由此获取巨额利润;而在中国,大河往往不如地中海便捷通畅,因此利润也相对较少。但就整体来说,东西方贸易发展程度相差并不大。

公元前第一个千年历经各种战争、奴役和屠杀,孕育出一个富足的时代,也酝酿出本章开头提到的民众的过分乐观情绪。尽管富裕的成果并没有在公平的基础上进行分配,因为当时农民的数量远远超过了哲学家或者国王的数量,但是当时存活下来的大城市人口已经多于以往任何时代的居民数量,而且整体来说这些人寿命更长、生活质量明显提升、拥有更多的财产。

20世纪70年代,我在英国从事考古挖掘工作,曾经发掘出几处罗马时代的遗址。当时的考古工作相当艰苦,我们需要用镐清理出混凝土(另一项罗马人的发明)浇灌而成的巨型房基,并且必须赶在更多发现堆积如山之前,争分夺秒地完成工作记录。之后,我开始攻读博士学位,主要研究公元前700年左右的希腊社会,并在1983年展开针对那个时代遗址的第一次挖掘工作。结果令人大吃一惊。这些人不曾拥有任何物品,如果能找到一大块生锈的铁板已经算是大发现了。与更早期的人类相比,罗马人可以说是身处消费天堂。公元前800年左右,罗马帝国西部的人均消耗仅仅处于勉强维持生存的最低水平,然而六七百年之后人均消耗量增长超过了50%。

当时的东方也正在经历类似的过程,尽管——正如我之前提到的——数据还不够充分。如果依据现代的标准来看,那么当时生活在东西方核心的居民生活极端贫困——有一半幼儿不足5岁就夭折,几乎没有人能活过50岁,长期饮食不良使得古人比现代人身高足足矮了6英寸——但是与之前的时代相比,当时可以算是黄金时代。因此,古代国家到处遍布“邦葛罗斯”式的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汉武帝抗击匈奴与东西方的交流

然而,这些“邦葛罗斯”并未意识到,核心内部加速的社会发展进程也同样改变着国界线以外的世界。当帝国强盛时,统治者可以把他的意志肆意强加于边境线上的居民,以公元前6世纪波斯帝国的大流士和公元前3世纪的秦始皇为例,他们都将中亚的大片草原纳入自己的控制之下。但当帝国衰微时,游牧民族就会进行反击。公元前300年左右的西方,亚历山大大帝手下的将领们纷纷在波斯帝国的废墟之上建立新的国家,但都无法与他们伟大祖先建造的强大国家相提并论。而塞西亚人很快入侵巴克特里亚和印度北部,另一群来自中亚的帕提亚人也开始向伊朗渗透。公元前200年,罗马人向马其顿王国发起猛烈攻势,最终导致马其顿王国灭亡,而帕提亚人却从中渔翁得利。

帕提亚人与之前深入西方核心的游牧民族有所区别。当时的游牧民族——例如塞西亚人——都是通过掠夺或者向农耕国家勒索保护费获取财富,他们基本等同于强盗,而且对于征服先进国家以及管理自身混乱不堪的官僚机构毫无兴趣。相反,帕提亚的骑手们只能被称为半游牧民族,他们来自中亚大草原的边缘地区,而非大草原贫瘠的腹地,他们世代与农耕者毗邻而居,他们的统治者深谙如何从备受压迫的农民手中榨取税收,同时竭力维持其军事权力所依附的“马背上的传统”。公元前140年左右,他们已经成功地将之前波斯帝国的大部分地区转化为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松散统一的落后国家。

帕提亚王室喜欢以居鲁士和大流士的后裔自居,并竭尽全力去适应西方的先进文化,但事实上,他们的国家一直停留在松散统一的落后形态。尽管曾经给罗马帝国带来短暂而猛烈的冲击——当时的罗马人已然忘却游牧民族骑兵的巨大威力——但是他们永远无法真正威胁罗马帝国的存在。帕提亚的骑兵以“回马射”闻名于世,即指骑兵佯装退却,随后返身向追捕者发射弓箭。凭借类似的战术,帕提亚骑兵于公元前53年向罗马军队发动突然袭击,导致这支军队全军覆没,甚至杀死了罗马大将军克拉苏。帕提亚国王对西方文化极其推崇,在他的手下呈上克拉苏的人头时,他还在观赏希腊的悲剧,他所受的教育足以让他理解戏剧对话所表现的主人公的宿命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