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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汜城去,一直是我的向往。早就听人说,汜城是个美好的地方,人人平等,没有尔虞我诈。我就是想去汜城感受一下,亲身体验做人的尊严和做事的严谨。

令人惊讶的事却在瞬间发生。当我环视车上的乘客时,几乎要叫了出来。他们全都是对眼儿!他们的两只眼睛,朝着中间聚焦,直瞪瞪的如同异类。这是怎么回事?真是滑稽!

很快,我就确认,他们是一群病人,目光里充满着病态。我听见有人在悄声议论,汜城哪家医院的眼科最好?而更多的人,则在谈论同一个话题,到汜城去配眼镜。

面对这些眼疾患者,我无话可说。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都会被认为是幸灾乐祸。

我知道,人眼的构造很复杂。据说有600万个视锥细胞和1.2亿个视杆细胞,左右着人的眼睛。我想,这些对眼儿天生就是这样,无法逆转。当然,即便是遗传的因素,他们也有权利和正常人一样生活,用两只雪亮的眼睛注视世界。

“喂,您怎么和我们不一样啊?”坐在我旁边的一个对眼儿妇女对我笑道。 “他站着,我们坐着,当然不一样了。”一个男人怪声怪气地说。当然,他也是个对眼儿。

“要不然,我们挤一挤,您坐下来好了。”对眼儿妇女友好地说。

我连声说:“谢谢!”并表示不必了。

“您别让他。他和我们坐在一起,不就和我们一样了吗?”那个对眼儿男人阴阳怪气地说。

车厢里一阵哄笑。

我知道,他们在排斥我。但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排斥我?难道就因为我是一个双眼正常的人吗?这些对眼儿!我在心里很不屑地说。

我的目光透过车窗,向前面的路段望去。这时,我才注意到,司机戴着一副深色墨镜。这种墨镜有过滤功能,难道他要将什么过滤掉吗?我想起来一个养鸡专业户,为了让公鸡老老实实地长肉,竟给公鸡制作了特殊的眼镜。公鸡戴上眼镜后,居然变得斯文起来了,不再发生争斗和奔跑。戴眼镜的公鸡,看不到更远的东西,只对脚下的食物感兴趣。车上这群到汜城配眼镜的对眼儿,难道也是这样吗?

想到这里,我兀自笑了起来。

“您笑什么?您嘲笑我们吗?”给我让座的那位妇女问我。她问话的时候,两只眼睛朝着我的鼻子聚焦,向我的鼻梁发射雪白的眼球。

我装作没听清楚,优雅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一切,我做得很得体,因为,汽车正在马路上摇摆。

我当然不能正面回答她。那样的话,激起众怒怎么办?我明白,无论我怎样回答,她都有话说。她是那种喜欢无话找话的妇女,发言的欲望非常强烈。

我抓着车上垂下来的吊环,闭上了眼睛。我做出了假寐的姿态。意图很显然,懒得说话。那位妇女不再和我搭讪了,很快,便同身边的男人嘀咕了起来。

一条鱼的记忆,不过只有3秒钟。鱼在鱼缸里游来游去,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游过的路径。这就是生存的无奈。我把车厢里的对眼儿们全都想象成了鱼缸里的鱼。鱼的眼睛,长在鱼头的两侧。我不知道鱼类专家怎么看,鱼们是否也处于对眼儿的状态呢?

汽车驶进了汜城。

车上的对眼儿们兴奋地叫喊着,提示司机该走哪个路口,可以到达眼镜大世界。司机一直闷声不语。他熟练地拐了几个弯,将车子开进了停车场。

就是这里了。人们鱼贯而下。我很好奇,这些对眼儿,是怎么看清脚下的路的?

人都下完了,只有我一个人还在车上。我已坐到了一个座位上,细心打量着汜城。汜城果然不一样,像个美丽的大花园,处处秩序井然。

“您怎么不下车呢?”司机对我说。

“我又不配眼镜,下去干什么?”

“您真的不需要配眼镜吗?”

“我既不斜视,也不对眼儿,更不是瞎子,我配眼镜干什么?”

司机指着驾驶席上方的后视镜说:“您看看自己的眼睛吧。”

我走到后视镜前面,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不禁愕然。我怎么成了对眼儿了?上车时,我的眼睛还好好的呢,眉清目秀。

司机说:“您还是去配副眼镜吧。不然的话,您就是另类了。”

我哑口无言。司机说得有道理。一车人都配眼镜,我凭什么不配?

我走进了眼镜大世界。同车的那位妇女看见我,哈哈大笑:“您以为您和我们不一样啊?”

我昂起了高贵的头,却怎么也打不起精神。

踩影子

现在,全城的年轻人都在玩这个游戏——踩影子。你踩我的影子,我踩你的影子,互相追逐着,争取踩到对方的影子,谁踩住了对方的影子,谁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拿走对方一样东西。年轻人玩这个游戏十分刺激,获胜的一方,可以用嘴巴吃对方。所谓“吃对方”,就是亲吻对方的每一寸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