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五(第8/16页)

【原文】乃审厥象,俾以形旁求于天下。说筑傅岩之野,惟肖。

【直解】审,是祥。筑,是筑墙。傅岩,是地名,在今山西平陆县。肖,是似。高宗既梦上帝赐以良弼,而未知其人所在,于是乃详记梦中所见的人,画影图形,差人持着这图,偏去天下寻访。行到傅岩之野,见一个人,叫做傅说,方在那里筑墙,他的形貌,正与画图相似,果符高宗所梦焉。其得傅说之奇如此。大抵圣君贤相,相待而生。天将开高宗中兴之治,故生傅说之贤以为之佐,而梦寐之间,特有以启之。盖明良遇合之机,天人感应之理,有如此者,良非偶然也。

【原文】爰立作相,王置诸其左右。

【直解】爰字,解做于字。史臣叙说高宗以梦求贤,既得了傅说,聘他来与之谈论,果然是个大贤,可当重任。于是不次擢用,就立他做宰相,加诸百僚之上。又以冢宰兼师保职,着他常在左右,以资其匡弼,而听其议论。盖亲信之深也。

【原文】命之曰:“朝夕纳诲,以辅台德。

【直解】纳诲,是进言。高宗既任傅说,遂命之说道:“君德不能自成,必有赖于贤臣之辅。汝今在我左右,须要朝夕进纳善言,以教诲我。但有义理,则不时陈说;但有过失,则随事箴规。于以广我之见闻,端我之趋向,使君德自成,而无愧于明哲之主可也。”

【原文】“若金,用汝作砺;若济巨川,用汝作舟楫;若岁大旱,用汝作霖雨。

【直解】金,是刀剑等器,古时铜钱之类,都叫做金。砺,是磨刀的石。济,是涉水。巨川,是大川。楫,是船桨。连三日雨,叫做霖。高宗既命傅说,以纳诲辅德,又设喻以致其属望之意,说道:“凡金器必用砺石磨之,而后快利。今我之望汝以纳诲辅德,就如金之用砺一般。凡切磋琢磨,以变吾迟钝之质,而成其德器之类者,将惟汝是赖矣。汝其吾之砺乎!又譬之济大川者,必假舟楫而后能渡。今我之望汝以纳诲辅德,就如济川之用舟楫一般。凡匡扶引掖,使我得以永保艰难之业,而克成利济之功者,将惟汝是赖矣。汝其吾之舟楫乎!又譬之年岁大旱,必得霖雨而后能沾润。今我之望汝以纳诲辅德,就如大旱之望霖雨一般。凡经纶参赞,使我之膏泽治乎黎庶,而功德被乎寰宇者,将惟汝是赖矣。汝其今日之霖雨乎!”高宗此言,其致望于傅说者,辞愈切而意愈至矣。

【原文】“启乃心,沃朕心。

【直解】启,是开。乃字,解做汝字,指傅说说。沃,是灌溉的意思。高宗命傅说说:“我之望汝纳诲辅德既为甚切,汝当披露悃诚,罄竭底蕴,大开汝之心胸,于凡修德之方,致治之道,一一都敷陈开导,无所隐匿,用以滋润灌溉于我之心。使我于这道理,都明白透彻,融会浃入,充足而厌饫焉。庶足以副我之深望也。”这是高宗以格心之忠,望之于傅说者如此。

【原文】“若药弗瞑眩,厥疾弗瘳;若跣弗视地,厥足用伤。

【直解】瞑眩,是病人饮了苦药,头目昏闷的意思。瘳,是病痊。跣,是跣足。高宗既以格心沃心望傅说,又设喻说道:“人臣必进苦口之言,然后能匡君之过。汝若不肯开心竭诚,苦口直言以尽规谏之道,则我之过差,无由省改。如病人服药,不至于瞑眩,则其病必不得痊矣。为君的道理,必须一一讲穷明白,然后见之于施行者,无有差谬。若此理不明于心,只管任意妄为,鲜有不至于坏事者。譬如跣足而行,目不视地,其足必至于有伤矣。即此观之,则所望于汝之启心沃心,以尽纳诲辅德之道者,岂容已哉!”

【原文】“惟暨乃僚,罔不同心,以匡乃辟。俾率先王,迪我高后,以康兆民。

【直解】暨字,解做及字。乃僚,是傅说的僚属。匡,是正救。乃辟,是高宗自称。先王,指商家继世诸贤君说。迪,是遵行的意思。高后,指成汤说。高宗又命傅说说:“汝既作相,上佐天子,下统百官,则自卿士而下,皆汝僚属,均有事君之责者。汝必倡率于上,与汝大小群僚,同心协力,责难陈善,以正救汝君。或处心有未正处,就宜匡弼;或行事有未当处,就宜直言。使我心无妄念,动无过举,得以率循我先王太甲、太戊、祖乙、盘庚,诸贤君继述之道,而践履我高祖成汤已行之迹,于以安天下之兆民,使群黎百姓,皆安居乐业,无一夫不得其所者。庶几我祖宗致治之休,复见于今日,而汝辅相之功亦大矣。可不勉哉!”

【原文】“呜呼!钦予时命,其惟有终。”

【直解】时字,解做是字。命,即上文命傅说之词。惟,是思。高宗命傅说将毕,又叹息而致其叮咛之意,说道:“我前所谓纳诲辅德、启心沃心之言,与夫率属正君、法祖安民之说,皆是命汝紧要的言语,其望不为不深,其责不为不重。汝当敬承此命,务尽其道,以副我之所期。又当时常思念,慎终如始,无或一时少懈。如此,乃为克尽辅相之职,而亦负于相须之殷矣。汝其念之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