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四(第7/14页)

【原文】“呜呼!嗣王祗厥身,念哉!圣谟洋洋,嘉言孔彰。惟上帝不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尔惟德罔小,万邦惟庆;尔惟不德罔大,坠厥宗。”

【直解】祗,是敬。洋洋,是大孔。彰,是甚明。伊尹训告太甲既终,又叹息叮咛说:“嗣王当以三风十愆之训,敬之于身而勿忽,念之于心而勿亡。盖这训词,不是寻常的言语,自其经画于先王之心,乃圣人之谟也。近足以省身克己,远足以致治保邦,其用甚大,何其洋洋矣乎!自其发挥于先王之口,乃嘉美之言也。以纲目则昭然而毕陈,以鉴戒则凛然而可畏,其肯甚明又何其彰显矣乎!此王之所当敬念者也。且上帝之命,去就无常。为善,则福禄咸臻,而降之以百祥;为不善,则灾害并至,而降之以百殃。盖福善祸淫,天道昭然不爽如此。为人君者,可不戒哉!一念之善,德虽小也,日积月累渐至于大,而上帝之降祥者,恒在于斯,虽万邦长治久安之庆,不过自此以基之耳;一念不善,不德虽小也,日积月累,恶极罪大,而上帝之降殃者,恒在于斯,虽至于覆宗绝祀,亦不过由此以致之耳。王可不深思而敬念之哉!”伊尹作训终篇,又极言祸福之机如此,其忠爱之心可谓深切而恳至矣。

太甲上

昔太甲即位之初,不明于德,听信群小诱引为非,伊尹屡训戒之而不听,乃营宫于成汤陵墓,奉太甲以居之,使之远离群小,近思先训,庶或知所省改。太甲在桐官居忧三年,果能痛悔前非,处仁迁义。于是伊尹奉冕服,迎太甲复归于亳而为君,其后卒为有商之令主。史臣叙其事为上中下三篇,遂名其书曰太甲。这是头一篇。

【原文】惟嗣王不惠于阿衡,

【直解】嗣王是太甲。惠字,解做顺字。阿,是倚。衡,是平,天下之所倚以平者也。史臣叙说,伊尹居何衡之位,任托孤之责,正嗣王之所当顺从者,而太甲即位之始,乃狎比群小,不听从伊尹之言。此伊尹之所以惧,而作书以为戒也。

【原文】伊尹作书曰:“先王顾天之明命,以承上下神祇。社稷宗庙,罔不祗肃。天监厥德,用集大命,抚绥万方。惟尹躬克左右厥辟宅师,肆嗣王丕承基绪。

【直解】先王,指成汤。顾,是常常看着的意思。与是同,解做此字。明命,是上天显明的道理。赋之于人,即仁义礼智性也。监,是视。绥,是安。左右,是辅相。辟,是君,指成汤说。宅,是居。师字,解做众字。伊尹作书以告太甲说道:“天位至重,非有大德者,不足以居之。我先王成汤,德既本于天纵,学又务于日新,于那上天所赋的明命,惟恐失坠,时时省顾而不敢忘。使这天理炯然在中,常若接于目,而真有所见的一般。以此心去奉事那天神地祗社稷宗庙之神,极其祗敬严肃,而无一诧怠慢的意思。其所以对越于上下,昭格于鬼神者,盖有素矣。是以上天当眷求民主之时,监视我先王之德,足以代夏,乃以非常的大命,集于其身,使他为生民之主,而抚安万方之众。比时我尹躬,亦能尽心竭力,辅佐先王,以安定斯民,而使万邦之众,咸得被乎子惠辑宁之泽。臣主同劳,开造鸿业,故嗣王得以席其余荫,而承此莫大之基绪耳。然则今日虽抚盈成之运,岂可不思缔造之难哉?”

【原文】“惟尹躬先见于西邑夏,自周有终,相亦惟终。其后嗣王,罔克有终,相亦罔终。嗣王戒哉!祗尔厥辟,辟不辟,忝厥祖。”

【直解】夏都安邑,在亳之西,故称西邑夏。周,是忠信而无缺的意思。相,是辅臣。祗,是敬。辟,是君。祖指成汤说。伊尹既告太甲,以成汤与己创业之艰,又即有夏之事以儆之,说道:“君资臣以为辅,臣赖君以为安,祸福利害,上下同之,未有君不君,而臣独得以自保者。今即西邑夏家的事观之,可以为鉴矣。我尝见夏之先王,如大禹帝启诸君,皆有忠信诚一之德,享国长久,永保天命,而善其终。而当时辅相之臣,亦得以保其爵禄,与国咸休而有终。其后夏桀,昏迷不恭,矫诈诬罔,以至丧身亡国。那时为辅相的,亦与之同其戮辱,而不能有终。可见君臣一体,休戚相关如此。嗣王今日可不以前代之事为戒,而勉于忠信,以敬修尔为君之道哉!若君而失其所以为君,则基绪之丕承者,不能终保,而忝辱其祖矣。我尹躬虽欲尽忠匡辅,亦岂能以自保乎?”看来太甲当初亦未必便为失德之主,他的心只说国家的事,有伊尹一身承当了,他便纵欲佚乐,岂遂至于危亡。不知天下之事,君主之,臣辅之,固未有君荒于上,而政不乱于下者。故伊尹前一节,既举成汤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