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三(第14/15页)
【直解】明明,是赞其德之极明。我祖,指大禹说。典则,是典章法则。贻字解做遗字。石、钧,俱是权名,如今之秤锤也,一百二十斤叫做石,三十斤叫做钧。关是通同。和是公平。王府,是内府藏器具的所在。《五子之歌》第四章说:“我祖大禹以明明之德照临万邦,万邦之民,莫不仰其盛德,戴以为君。他要后世子孙保守其基业统绪,不至覆坠,立下许多典章法则,遗之子孙,以为世守。莫说国家的大政务,便是通行的石,和平的钧,不过称物之器耳,自朝廷视之,若无甚紧要,而今内府中亦有传留收藏的。可见祖宗之法,纤悉备具,其为子孙虑者详且远矣,使能守之何至乱亡也哉。奈之何为后人者,逸豫灭德,盘游无度,把祖宗传来的统绪,一旦荒弃废坠,以致威柄下移,奸雄僣窃,颠覆我有夏之宗,断绝我配天之祀,岂不可恨也哉!”
【原文】其五曰:“呜呼!曷归?予怀之悲。万姓仇予,予将畴依?郁陶乎予心,颜厚有忸怩。弗慎厥德,虽悔可追?”
【直解】曷字,解做何字。畴字,解做谁字。郁陶,是心中郁结而不得舒的意思。颜厚,譬如说面皮厚可羞愧之甚也。忸怩,是心里惭愧的意思。可追,是说追不可及。《五子之歌》第五章,叹息说道:“我兄太康,既以逸游失国,远窜他方,旧都又被强臣占据了。使我母子数人,流离河上,进退无路,彷徨四顾,将何所归乎?此予怀之所以伤悲也。如今万姓之人,都以我家为怨仇,众叛亲离,无复有一人哀矜我者,我将倚靠谁人以图存乎?使我哀思之情,郁结于心而不可释,向人厚着面皮,其羞惭之状,发于心征于色,而不容掩。事势穷蹙,一至于此,推原其故,只因太康狃于治平,不能敬慎其德,法祖保民,而乃盘于游畋,纵于逸豫,遂致有今日之祸。到这时节,天命已去而不可复留,人心已离而不可复合,虽欲恐惧修省,悔改前非,其可追及乎?亦惟付之无可奈何而已。”《五子之歌》至此,其声愈急,其情愈哀,其言痛切而有余悲,诚万世之鉴戒也。然太康以天下之大,不能庇其母弟,而其后少康,以一旅之众,乃能灭逐篡贼,复有天下。国之废兴,岂在强弱哉!
胤征
胤,是胤侯。这书,记胤侯承夏王仲康之命,率师征讨义和,誓戒将士的说话,故名为胤征。
【原文】惟仲康肇位四海,胤侯命掌六师。羲和废厥职,酒荒于厥邑,胤后承王命徂征。
【直解】仲康,是太康之弟。肇,是始。胤侯,是胤国之侯。羲和,是世掌天文的官。徂字,解做往字。史臣叙说,后羿既距太康于河,而立其弟仲康。仲康始正位四海之初,首命胤侯为大司马,掌管六师。当时诸侯有羲和者,以世掌天文为职,乃堕废其职业。是时有日蚀之变,羲和也不奏闻救护,惟贪好饮酒,而荒迷于私邑,其不忠不敬之罪如此。仲康乃命胤侯征之,而胤侯遂承王命,将六师以往征焉。
【原文】告于众曰:“嗟予有众,圣有谟训,明征定保。先王克谨天戒,臣人克有常宪,百官修辅,厥后惟明明。
【直解】圣指大禹说。征,是征验。保,是保安。天戒,是上天以灾异警戒人君,如日月薄蚀,星陨地震之类。常宪,是常法。后,是君。胤侯奉王命以征羲和,誓戒于众说道:“尔众将士每,欲知羲和之有罪,当观大禹之训辞。昔我皇祖大禹,是敬天勤民的圣居,著为谟训垂示子孙。他的言语,句句明白,都有征验,用之可以安定国家,保守基业,不是无益的空谈,诚后世君臣所当遵守者也。谟训上说古先帝王,盛德格天,固无不至,一有天戒,便能恐惧修省,务期一念诚敬,上通于天,以消变异,不敢有一毫怠忽。那时做大臣的,也都小心谨慎,凡事皆依着常法而行,不敢违越。至于百官每,但有一命之寄的,又都勤修职业以匡辅朝廷,不敢懈怠。夫克谨天戒,其君固已明矣。而大小之臣,又同加修省如此。所以为君的,内无失德,外无失政,心志精明,治道光显,真如日月照临一般,岂不为明明之后哉!”禹之谟训如此,今羲和乃忽于日食之变,不以上闻,不惟自弃其常宪,且使为君者不知有天戒之可畏,其罪大矣。天讨之加,岂容已乎?
【原文】“每岁孟春,遒人以木铎徇于路。官师相规,工执艺事以谏。其或不恭,邦有常刑。
【直解】道人,是宣令的官。木铎,是摇的铃铎,王者施政教时,所振以警众者也。徇是传示众人的意思。规是正。工是百工技艺之人。胤侯戒谕将士说:“我祖大禹,既昭示谟训,垂戒后人,又恐慌人心或久而易玩,故于每岁孟春之月,遣那宣令的遒人,摇着木铎,传示于道路说道:凡我百官有司,虽职任不同,都有辅君承天之责者。自今以往,若遇君上有过差,便当直言以相规正,不可唯唯诺诺,缄默取容。至于百工技艺的人,亦要图事纳忠,如淫巧之技,足以荡上心亏国用者,各执其所司之类事,随时谏止。这才是人臣恭敬君上的道理。设或为官师者,不能尽忠以相规,为百工者,不知随事以进谏,似这等谏佞不恭的人,我国家自有一定的刑法,在所不赦。尔大小臣工,可不戒哉!”夫不恭犹有常刑,而况违命旷官如羲和者,其罪盖不容诛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