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禁锢的开始(第3/4页)

公元64年,一场大火烧毁了罗马的穷人居住区。这场火被看做对基督教徒有组织的袭击的开始。

起初的传闻是:皇帝尼禄在一次发酒疯中昏了头,下令在都城放火,烧毁那些贫民窟,以便按照他的规划重建该城。但是群众洞悉了实情,原来这都是那些犹太人和基督教徒闯的祸——他们总是不停地议论,当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穷人的房屋化为灰烬时,幸福就要降临了。

这种说法有了成功的开头,其他的谣言也就接踵而至了。一位老妇人曾经听到基督教徒和死人说话,还有人说基督教徒拐走儿童,割断他们的喉咙,用血来祭奠他们那个奇异的上帝。当然,从未有人亲睹基督教徒做这些耸人听闻的事情,那只是因为他们过于狡猾,而且贿赂了警察。但这次他们两手鲜血地被人逮个正着,理应为自己的恶行遭受折磨。

究竟有多少忠诚的信徒就这样惨遭了私刑,我们无从知晓。说不定保罗和彼得也在其中,因为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听到过他们的名字。

当然,这次群众性愚昧行为的可怕爆发,毫无所获,这是毋庸置疑的。殉道者带着高贵的尊严,坦然接受厄运的降临,这成了对新信仰和新教义最好的宣传。一个基督教徒死了,立刻有多个教徒上来补缺。公元68年尼禄自杀。在尼禄短暂而无意义的一生中,他做了一件最体面的事情:基督教返回到它曾经活跃的地方,一切恢复如常。

直到这时,罗马当局才开始怀疑:基督教徒和犹太人并不是一回事,这可是一个重大发现。

也难怪他们会犯这样的错误。经过最近一个世纪的历史研究,我们越来越清楚,当时的犹太教堂承担着情报交换所的角色,新宗教信仰就是通过这里传到世界其他地方的。

别忘了,耶稣本人是一个犹太人,他始终十分谨慎地遵守先辈定下的古老律法,他的演讲听众几乎总是清一色的犹太人。他只离开过故乡一次,那次出行的时间很短暂,出行的任务也是在他的犹太同胞协助下完成的,目的也是为了犹太人。从耶稣的言论中,普通的罗马人感觉不到在基督教义和犹太教义之间存在着什么差异。

实际上,耶稣清楚地看到了先辈的宗教中充斥着各种流弊陋习,他曾为此大声疾呼,而且有时也曾成功地对此抗辩。然而,他致力于在宗教内部进行改革,从来没有明确地表示自己要创建一个新的宗教。假如有人向他提出这样的可能性,也会被他斥为荒诞不经而加以拒绝。但是,恰如他生前或死后的众多改革家一样,他渐渐地被推到了一种无法继续妥协的境地。他的过早离世反而使他免于遭受路德和其他很多倡导改革的人那样的命运,陷入一种左右为难的困境——他们原先只是试图在自己的宗教组织内部做些好事,却突然发现自己成了组织之外的一个崭新团体的首领。

耶稣死后多年,基督教(当时这个名字还没有出现)只是犹太教的一个小派别,仅在耶路撒冷和犹太、加利利等地拥有些支持者,叙利亚行省之外的地方从未有所耳闻。

最先意识到这个新教派成为世界宗教的可能性的,是一个具有犹太血统的、正牌的罗马公民盖尤斯·朱利叶斯·鲍勒斯(2)。耶稣苦涩遭遇的故事启示我们:犹太同胞是怎样激烈地反对宗教世界化的观点。犹太人只希望搞一个本民族的教派,成员只限于本民族。对于胆敢向犹太人和非犹太人一视同仁地宣讲拯救灵魂的保罗,他们恨之入骨。当保罗最后一次访问耶路撒冷时,要不是怀揣罗马护照,他一定会在那些愤怒的同胞手里吃尽苦头,甚至遭遇和耶稣一样的厄运。

当时幸亏有半个营的罗马士兵保护着保罗,并将其安全护送到一个海滨城镇,可能就是从那里,他搭船回到了罗马。据基督教传说,他在罗马被监禁两年后,约公元62年,终于被罗马当局处死。

保罗去世数年后,他生前经常担心并反复预言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罗马人摧毁了耶路撒冷。耶和华神庙的遗址上建起了朱庇特神庙,耶路撒冷被更名为埃利亚·卡皮托里那,犹太成了罗马的叙利亚—巴勒斯坦行省的一部分。城中原来的居民不是被屠杀就是被流放他乡,在废墟周围数十米之内不准有人居住,违者处死。

圣城的毁灭对犹太基督教徒而言是灾难性的。在此后的好几百年间,犹太内地的小村庄里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人,他们自称“穷人”,不断地祈祷,并以极大的耐心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世界末日。他们是原先耶路撒冷犹太基督教徒中的幸存者,公元5世纪到6世纪的书中经常提到他们。他们远离文明,形成了自己的一套奇特教义,其中对圣徒保罗的痛恨占据主导地位。然而,在7世纪之后,我们就再也寻不到这些所谓的拿撒勒派和伊比奥尼派(3)的踪影了。获胜的伊斯兰教徒将他们斩尽杀绝了。不过,即使他们能够再残存数百年,也无法扭转历史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