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古希腊人(第2/13页)

上述成功的条件中,我之所以没有提到气候条件,理由如下:对一个全力以赴地从事商业的国家,气候的影响并不大。不管晴天还是下雨,船只都可以建造,货物都可以装卸。只要天气没有冷到港口冰封,城市没有遭受水淹之苦,众人就不会对天气预报有多大关注。

商业城市

更何况,爱奥尼亚的气候对知识阶层的发展而言,可谓得天独厚。在书籍和图书馆出现之前,知识依靠的是人们口口相传。城里的抽水机周遭就是最早的社会活动中心,也是最古老的大学所在地。

在米莱图斯,一年365天中只有几天不可以坐在抽水机的旁边。而米莱图斯早期的爱奥尼亚教授们,曾充分地利用了这种气候方面的优越性,从而成为日后各种科学进步的先驱。

根据记载,现代科学第一位真正的奠基人是泰勒斯(11)。他的出身可疑,当然这并不是说他抢了银行或杀了家人,进而从什么不为人所知的地方逃逸到米莱图斯,而是没有人知道他的祖先是何等人士。他是比奥夏(12)人还是腓尼基人?是北欧日耳曼人还是闪米特人?

这倒说明了,在那些岁月里,位于曼安德尔河口的小古城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国际中心,如同今日的纽约。该古城的居住人口来自四面八方,由多种不同成分的人群组成,人们只是根据表面印象判断自己的邻居,从来不会深究其家底渊源。

既然本书不是一部数学史或者哲学手册,我们也就无需为泰勒斯的思想浪费过多笔墨。不过,我们知道,泰勒斯对爱奥尼亚人流行的新思想表现得很宽容。当宽容之风吹遍爱奥尼亚时,罗马仍然是一个偏僻、遥远的小集镇,它鲜为人知地坐落在一条浑浊的小河旁。犹太人还被囚禁在亚述人(13)的土地上,北欧和西欧也只不过是一片野狼出没的荒野。

要想理解为什么希腊的爱奥尼亚能有这样的发展,我们就该了解自从希腊首领们乘船驶过爱琴海,掠夺特洛伊(14)的财富以来发生的一些变化。那些闻名遐迩的英雄仍然不过是原始文明的产物,他们是一些快速成长的孩子,他们把生命看成是一场漫长而光荣的暴力竞技,充满了刺激、角斗和赛跑,以及诸如此类的事情。其实我们现代人要不是为了谋求吃喝而不得不埋头于日常工作,也会乐意去做这样的事情一显身手的。

这些性格暴烈的武士对待他们的神,就像对待日常生活中的严肃问题一样,持一种率直而简单的态度。公元前10世纪曾经统治希腊世界的奥林匹斯山诸神,都有实实在在的人的形象,与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两样。人与神究竟是在何时、何地、如何分开的,多少是个谜团,从来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在当时,那些居住在云霄之外的诸神,对匍匐在地面上的苍生始终满怀着友好之情。人与神之间亲切的个人交往特色,使希腊宗教具备了独特的魅力。

每一个希腊的小孩子都会听到长辈讲述关于宙斯的故事:宙斯是一个蓄着大胡子的强悍统治者,一时兴起就会以他的闪电霹雳耍威风,电闪雷鸣般的场景仿佛让世界到了末日一般。但是当孩子们长大,能够自己阅读那些古老的传说时,就会渐渐意识到,孩提时代那些耳熟能详的神话故事中的可怕主人公,其实都有自己的局限性。这时他们看到的神似乎是以家庭聚会的面貌出现的一些人物——他们彼此间开着玩笑,且不间断地卷入其尘世朋友的政治纷争,以至于希腊的每次冲突之后,都会紧接着在天上的诸神中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当然啦,尽管宙斯身上的人类弱点如此之多,他仍不失为一位伟大的神。在诸神中他是最强大的一位,得罪了他,就会被降祸于身。然而他还是通情达理的,只要走对了路子,接近他还是可能的。幽默感是他最大的优点,他也从不把自己和自己的天国看得太重。

对于一个神来说,这也许不是最庄重的形象,不过这一点却提供了某些非常突出的好处。在古希腊人那里,从来没有什么严格的法则,人们应该把什么信奉为真理,又应该把什么藐视为错误。正因为没有现代意义上的“信条”、僵硬的教条和靠着世俗的绞刑架来强制维护这些教条的一群职业教士,所以这个国家各地的人们都能够依照各自的好恶,重新塑造他们的宗教思想和天国观念。

居住在离奥林匹斯山附近的塞萨利(15)人,对自己可敬的诸神的尊崇,自然远比不上住在拉科尼亚湾偏远小村中的阿索庇人。雅典人自认为既然能得到守护神雅典娜的直接荫庇,那么对该女神的父亲宙斯就可以相当随便;居住在远离主要商路的偏僻山谷中的阿卡迪亚(16)人,则严格地坚持更为朴素的信仰,对于那些在严肃的宗教事务中存有的丝毫轻浮举止都深表不满。至于福西斯(17)的居民们,他们依靠到德尔法(18)的朝圣者谋生,他们坚信供奉在那座能给他们带来滚滚财源的神庙中的阿波罗,认为阿波罗在诸神中是最伟大的。自远方而来的人们,只要口袋里还有两三枚硬币,就应该对这位神有所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