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君心遥遥(第2/6页)

小姑娘的心思总是很简单,不管是公主还是寻常女子,只要喜欢上一个人,便觉得他是世间最好的,总要想尽一切办法讨他欢心。

她自小就没有母妃,没人教给她怎样表达自己的爱意,她只能将一切告诉自己的好姐妹陈楚楚。

两个人待在一处商讨了许久,终是达成了一致——送锦囊。

这是最俗气,却也是最能表达一个姑娘心意的方法。

于是,她便开始学习刺绣。

她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手指常常被刺得鲜血直流,点点滴滴染红了她手中的布帛。

有宫女看不过去,想要帮她绣,她却拒绝了。

不知绣坏了多少锦囊,她终是稍稍满意了些。

那一日午后,她约谢之遥在花园里相见,想要亲手将锦囊交给他。

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

暖风拂过她淡粉色的挑花绣裙,她微微低着头,眉目如墨笔描绘的一般精致。

她脸上尽是娇羞,心中满含期待。

她那样期待他能喜欢。

然而,谢之遥却退了两步,垂首道:“卑职不敢。”

轻轻的一句话,便让她所有的笑意都僵在了脸上。手指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几日几夜的努力如此被喜欢的人忽视,她有些委屈:“果真是榆木脑袋。”

随后她便恨恨地跑了。

【三】

柔嘉躲在殿里,一连生了几日闷气。

赵端来看她,拿起案几上的锦囊,道:“丑成这副这样子,难怪谢之遥不喜欢。”

柔嘉不理睬他,他又自顾自道:“没人要倒真浪费你的心思,不如本公子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他虽然说得很嫌弃,却将锦囊护得十分紧。

柔嘉委顿了几日,过后便提起了精神。

她想,会不会真的是她绣的锦囊太难看,谢之遥才拒绝收。于是,她便又接着绣了起来。

她一连送了半年,锦囊绣得也越来越精致,可谢之遥仍是未收过一次。结果,全到赵端手里去了。

她觉得这个办法根本行不通,谢之遥那个人小心谨慎得厉害,眼中只有“宫规”二字。她便是送他一辈子锦囊,只要他是侍卫一日,他就绝不会收。

她心想:这人真是古板得让人咬牙切齿。

于是,她想着再和楚楚商议一番。

然而,自从承德帝知晓她出了意外之后,就不再让她出宫。不得已,她只能趁宫人不备,偷偷地去爬墙。

那么高的宫墙,她颤颤巍巍地站在墙头,双腿直打战。

宫墙太高,她朝下瞥了一眼,眼前一黑,便直直地坠了下去。

她吓得尖叫出声,一抹黑色的身影突然从眼前一闪而过,而后她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公主若是想出宫,告诉卑职一声便是。翻墙太危险,会伤了公主的。”

沉默的少年还是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话语间似乎有深深的担忧。

柔嘉满眼欣喜地看着他,像是发现一个呆板的木偶终于有了情绪一般。

从那日起,柔嘉便有了逗弄谢之遥的方法。

每次生闷气时,她就去翻墙,下一刻,她便被谢之遥从墙上拎了下来。

谢之遥说带她出宫,就真的会带她去。他的武功比她想象中还要好,他抱着她,不费吹灰之力便躲过了宫中巡查的禁卫。

春天的时候,他带她去看似血的罂粟花开了满山;夏天的时候,他带她去山涧清泉旁享受那片清凉;秋天的时候,他带她去看阳光下铺了一地的落叶;冬天的时候,他带她去栖梧山看雪,皑皑白雪连绵一片,苍茫世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她在宫中枯燥地生活了十多年,每一日都觉单调得仿佛过完了余生,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活着原来可以这么开心。

他每次偷偷将她带出宫,从未惊动过任何人。两年来,他们走过了晋阳城的每一条街巷,看遍了夜幕里的每一颗星星。

两人之间仿佛真的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但谁都不敢去探究。

如此,直到柔嘉十六岁那年。

【四】

正月十五那晚,承德帝在宫里摆了宴席。

虽有歌舞助兴,但看了十多年,柔嘉亦觉得乏味。待承德帝询问过她的功课后,她便悄悄地溜了。

彼时的天还很冷,前几日刚落过一场雪。她穿着淡粉色的裙子,围着一件白色的雪狐裘,微微露出的下巴尖尖的,玉人一样。

晋阳城里很热闹,处处人群熙攘,一盏盏孔明灯飘向空中,在漫无边际的夜幕里,仿佛点缀在天际的星。

桥头游廊上挂满了灯笼,那样火红的颜色,似是要把隆冬的寒风都给熏暖了。

大片大片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忘情中,她悄悄牵住了他的手。

许是今晚的一切都太过迷离暧昧,她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看着面前一身玄衣,面如冠玉的男子,一字一顿道:“谢之遥,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