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真正的苏妲己（三）

她秀发如云，媚眼如丝，长长的睫毛微微垂着，仿佛只是太累睡着了——可是，又没闭上眼睛，半开半合，一直在等待什么。

只是，那张脸是雪白的——真的是雪一般白，因为，脸上的血液已经全部流光了。

那只是一个人头。

他的脚步僵在原地，身子仿佛被冻结了似的，微微张嘴，却喊不出来。

妲己。

苏妲己。

那是他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到她血淋淋的头颅，美艳得仿佛万妖凝聚成的蛊惑。

切口处，那么锋利，那是最锋利的宝剑，一刀下去，整整齐齐。

空气里，仿佛有狞笑的声音：“杀……杀掉这个狐狸精……”

“杀狐狸精，诛暴君！”

那是姜子牙狞恶的狂笑，这个八十岁才起家的江湖骗子，凭借一张三寸不烂之舌成为姬发的幕僚，并成功控制姬发，成为周实际上的王者。

他发家之前，整天吃喝嫖赌，家里三餐不继，妻子每每纺纱织布换一点钱，还没买米，已经被他偷走或者抢走拿去买酒喝。妻子无奈之下，跟他离婚。

从此，他对女人恨之入骨。

他发迹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去羞辱前妻，而且还给前妻封了一个充满侮辱性的绰号“猪神婆”。

这样一个心理变态的老贼，对天下女人恨之入骨。

砍下苏妲己的头颅，便是他生平最畅快的事情。

“姜子牙，你这个老贼给我滚出来！”

四周，寂静无声。

没有姜子牙，也没有周天子。

时光，已经凝结在这个死亡的战场，就像一幅永不更改的黑白片。

纣王死死盯着那颗头颅。

一阵风来，刺桐花瓣缓缓飘落那乌黑秀发上，更是芳华绝代。

他忽然冲过去，蹲下身子，颤抖的手却不敢触摸那仿佛还残余微微热气的脸——不不不，他不相信，这是苏妲己。

这不可能。

他的手，一直距离她一寸距离。

他的手，颤抖得厉害。

他的腿，也在剧烈颤抖，整个人就像打摆子似的，失去了支撑的力气，一软，就瘫在她的面前。

“子辛……”

温柔声音，缓缓从对面的迷雾里而来。

乌发如云，雪白狐裘，一派的清丽典雅。

他失声道：“妲己！”

狐裘丽人摇摇头，脸色很失望。

纣王这才看得分明，她端庄贤淑，步步生莲，每一步都很稳重，隐隐，五六分像苏妲己——姿色，也是苏妲己的五六成。

他很失望：“是姜皇后？”

姜皇后，是他的结发妻子，是他的母后为他指定的豪族之女——当时，他和微子的太子之争白热化时，母亲说，你要想战胜微子，必须娶姜门女子。

于是，他娶了这个皇后。

婚后多年，二人谈不上恩爱，但也相敬如宾。

姜皇后贤淑，大度，完全符合世人眼中母仪天下的标准。

她甚至多次劝说帝辛和微子和睦相处，说，不能手足相残。

在她的多次劝谏之下，好几次怒气冲冲打算废掉微子的帝辛都半途而止。

所以，她在大臣之中享有很高的美誉度，都赞她是难得的贤后。

彼时，帝辛对她也有相当的好感，可是，这好感，并不源自夫妻之间，而是类似欣赏一个忠心耿耿的朝臣。

直到她因病去世。

一年后，帝辛征战归来，路过女娲庙。

娲皇画像，普及天下，人类之母，万众朝拜。

纣王也下马朝拜，感谢她保佑自己得胜归来。

遗憾的是，那天他喝了许多酒，毕竟，他一直好酒如命，又获得大胜，自然毫无节制。

进庙之前，已经7分酒意。

羊羔、牛犊、瓜果面饼，馨香在案头缭绕。

一只雪白九尾狐吊在三丈多高的横梁上玩耍，好奇地窥探这些人类的虔诚祭祀。

它才刚出生不久，当然也没修炼成精，对世界上的一切都感觉到好奇。

一粒人参果引起了它的兴趣，它捏着爪子，就像一个馋嘴的小孩子，嗷嗷地，想去品尝一口。

就是这细微的声音，引起了人类的注意。

那个戴着王冠的高大男人抬头望横梁上一看，顿时哈哈大笑：“小家伙，快下来。”

小狐吓得抱着横梁就跑。

“取我弓箭，猎这小狐。”

小狐在高高的横梁上东奔西窜，王者却急于炫耀箭术，他张弓搭箭，百步穿杨，本要射小狐的爪子，可忽然手一抖，箭失准头，竟然将小狐一剑封喉。

不但如此，他的手仿佛失去了控制，又是连发七箭，每一箭都射在女娲神台上，高大神台，轰然倒下，就连女娲像的双眼都被他射掉了。

粉尘四起，逐渐湮没雪白小狐一身的鲜血。

纣王不知所措，悻悻而去。

外面，民众愤然，却敢怒不敢言。

彼时，他是王者，又大胜归来，目空一切，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毁掉女娲庙，射杀小狐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