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青玉案(6)

听得晏清源眉头一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七星刀的事情说急不急,说不急也是当下最要紧的,于是把棋盘又是一丢,任由它稀里哗啦掉下去,起身拽了披风就走:

“十五晚上我让你送她回去,不还好好的么?”

那罗延两只眼睛,不住得往晏清源脸上溜:“当日是呀,谁知道那个女人怎么回事,回去就一病不起,两个丫鬟哭天喊地的,我回了趟东柏堂,就闹到了我跟前。”

昨夜的风还寒凛气颇重,这一晚,就让人隐然生躁了,晏清源听得头疼,途经甬道时,忽被不知从哪儿来的婢子拦一道,他心神一定,一眼便看出是公主身边人:

“公主问世子爷大约多久过去?”

婢子胆战心惊说完,眼角觑着他,再一眼,又瞄去了那罗延身上,晏清源正被风吹的烦乱,扔下一句“告诉公主不必等了。”连步子都没停。

行出几步,忽然又收住了身子,一扭头,那个婢子果然还在探头探脑,东张西看的,见他猛地回头,似乎也被吓到,一下提着裙子跑得无影无踪。

“府里养这种闲人做什么?!”晏清源一甩披风,阴沉沉睨了那罗延一眼,语气已经是十分的不耐,那罗延立刻会意,忙回了句:

“上次那个,已经给打一顿撵出去了。”

说罢,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不过得一路小跑才跟的上晏清源的脚步:“公主她也是要撵人的,特意去找的春娘。”

“打一顿就算了么?”晏清源眸光猛地注火,冷笑一声,那罗延苦着脸:“公主看着呢。”

晏清源已经跨出了家门,迅疾一闪,踩蹬上马,点了点马鞭:“她看着又如何?你没脑子的?回头重新买几个丫头来,让春娘好好调理。”说着念及春娘管事多年,毕竟上了年纪,怕也有精力不逮的时候,不过此刻,无暇多想,抽了一鞭,风驰电掣地奔向了东柏堂。

府门洞开,那罗延早算准了世子八成要过来,一个箭步溜过来,给他接了马鞭,牵走骏马,目送着晏清源疾步跨进了东柏堂。

府门上那两盏灯笼,还被夜风吹得东摇西晃,投下的光晕,映在把守亲卫的脸上,一会移过来,一会偏过去,那罗延盯着出了片刻的神,未几,也赶紧朝后边梅坞去了。

梅坞静寂如水,只有窗子那透着还略显生机的一抹澄明。

秋芙才把帘子掀开,要将该换掉的一盆水扬出去,措手不及地跟晏清源打了个照面,硬生生兜手收回来,都水淋淋的,洒在了自己胸襟前头。

“大将军……”她舌头打结,顾不上自己狼狈,忽然反应过来,晏清源这是来看归菀了,再慌不行,带了丝哽咽,见他两下就解了披风随手一掷,一旁花芽闻风出来,见状赶紧抱在了怀中。

晏清源几步走到床前,俯身查探了,只看一头乌黑的秀发,映着张苍白如纸的脸,颊畔挂着两团病态的嫣红,再稍往下些,那道被指甲刮出的痕迹,淡了些,犹嫌刺目,平日艳如鲜果的樱唇,血色也褪的一干二净,这一幕,骤然和他记忆里当初受箭伤的陆归菀重合了。

隔开亵衣,晏清源一只手直接摸了上去,果然身子滚烫,再听她呼吸,气若游丝,时有时无的,又搭了半晌的脉,檐滴残水似的,眉头便越锁越深,知道这一回,是真的凶险异常,登时冷下半张脸,喊过秋芙:

“大夫请过了么?”

秋芙压着哭腔,努力把来龙去脉回清楚些:“陆姑娘十五晚上回来,就洗漱睡下了,翌日一早,奴婢只当她逛灯市宴起,后来才知道起了高热,也不知该去找谁,好不易才见到了大将军的那个侍卫,求他带句话,大夫也来了一回,说姑娘看得晚了,只怕五脏六腑都烧坏了,给开了单子抓药,已经灌不进去了……”

说到这,再也忍不住,热泪汩汩直下,不住拿帕子拭眼角。晏清源听得心头乱跳,把方子一看,下的尽是虎狼药,不等细究,扬手就给丢掉了,轻飘飘落地上去,也没人敢捡拾。

“去,研墨备纸,我重新写方子,快!”他霍然起身,挽了袖子,直接往外间走,秋芙花芽两个忙跟着出来,抻纸的抻纸,研墨的研墨,滴了清水,也讲究不得了,下笔能成型就可以,晏清源微微倾了倾身子,拿荷梗做引子,用了八味药,一搁笔,不等风干,走出交给那罗延,声音有些急厉:

“抓了药赶紧煎出来!”

那罗延看他神情,心里已经七上八下,脑子里迅速掠了一句“陆归菀不会真的要死了?”,随即脚下生风地去了。

再回到归菀身边,瞥见坐榻上,搭了床鹅卵青被褥,不知是什么意思,目光一扫,秋芙也领会了,上前将其一翻,被咬得稀烂的被角,看得晏清源眉心一乍,花芽在一旁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