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5页)

雨雪无声无息地继续落下。黑衣女气得将斗篷一掀,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来,眉若远山,唇似红樱,竟是个羞怯柔弱的娇小人儿。若不是那双剪水秋瞳中的杀伐之气,任谁也无法将她与先前隐在斗篷中的冷酷之人联想在一起。

“大小姐,此处不宜久留!”一黑骑低声说道。

黑衣女望着男子消失的方向恨声说道:“敢和我明月山庄作对!身法可看得出来历?箭上可有标记?!”

她正是明月山庄的大小姐柳青芜。

一名黑骑拔起神秘男子射来的箭看了看惊呼道:“箭身刻有一朵莲花,是莲衣客!”

柳青芜伸手取了那支箭,冷声下令,“收拾遗骸,回庄!”

柳青芜手指狠狠地抹过莲花的刻痕,把对莲衣客的恨意刻进了心底,她暗暗发誓一定会找到这支箭的主人报今日之仇。

黑骑训练有素,不多时便将同伴尸身缚于马上,簇拥着黑衣女往天门关外急驰离开。

不过一炷香工夫,山谷官道中只留下莫府被砸毁的马车、死去的仆从,以及几匹死马。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莲衣客去而复返。他拔出地上的箭支看了看,上面没有任何印记,再看死马,也没有烙印。他喃喃道:“行事果然缜密。什么人有这个胆量,敢与望京莫府为敌?刚才真该掀了她的斗篷瞧个清楚。”他随即又自嘲道,“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触目所及,莫若菲的衣襟上全是斑斑血迹,花不弃初时暗骂,莫若菲长得祸害还要变本加厉穿如此华丽的衣裳。如今她只盼着他衣襟上不是血,而是绣出来的朵朵红花。

他的腰很细。

山哥的腰不细,她用双手都环抱不了他的腰。

抱山哥的腰只在小时候。她抱了玫瑰花去卖,凌晨三点,山哥会骑着自行车到酒吧门口接她。如果那天卖的钱多,她跳上自行车后座后会抱着他的腰一路说说笑笑回家。如果花没卖几枝,山哥会不高兴,她也不敢抱他,只能紧紧地抓着自行车的后架不让自己摔下车去。长大了,她和他永远都是在考虑每天该去哪儿下手偷钱中度过,唯一的娱乐是看电视或者去网吧玩游戏。就像他说的,她对他又恨又怕又无奈。因为她找不到父母,只能跟着他一天天把日子混下去,没有什么将来要如何想如何,这种想法太不实际,他和她根本不考虑。

悄悄抬起头,花不弃看到了莫若菲苍白的脸。这是一张十八九岁的,属于年轻人的脸,没有拉碴的胡子,肌肤比她还要柔嫩光洁,美丽得足以蛊惑天下所有女子的芳心。而自己,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全新命运。这一世,他是可以去想想将来的。她,也能。

“噗!”莫若菲一口血喷在了花不弃扬起的脸上。

她还没来得及擦去糊住眼睛的血,就被莫若菲带着从马上摔倒在地。她摔在他身上,被怀里抱着的锦盒压得胸口发疼。花不弃骇了一跳,几把擦去脸上的血,睁眼就看到莫若菲闭着眼一动不动地躺在雪地中。

她慌乱地往四周看,山谷空寂,风声隐隐,天地间仿佛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花不弃害怕地推搡着莫若菲,掐他的人中,拍他的脸,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莫公子!你醒醒!”

莫若菲一动不动,绝美的脸像冰雕似的,透明没有血色。

花不弃颤抖着用手在他颈侧摸了摸,指尖传来一丝悸动。她松了口气想,他还没死,脑子里瞬间涌出了和山哥相依为命的往事。禁锢了十三年的魔瓶被打开,化为热泪冲进她眼里。花不弃哽咽着说道:“你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了,这样死了划不来的。我不想认你,也不想让你死。”

她解开了莫若菲的青玉腰带,扯开前襟看到他胸前有块青紫的淤痕,她小心地摸了摸,肋骨没有断。血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她掩上衣襟费劲地翻过莫若菲,倒吸一口凉气背上伤口狰狞,白衣已被染红。

此处官道旁已非悬崖陡壁,山坡上覆盖着皑皑白雪,丛丛枯萎的灌木半埋在冰雪之中,姜黄色的枯草尖凝着雪团。用灌木衰草烧堆火不难,可万一被人追上怎么办?花不弃紧张地看向来时的方向,又伏在路上感觉是否有马蹄的震动声。

她突然发现,马已经跑得不见影了。花不弃苦笑着想,就算躲在路旁,就凭她拖动莫若菲的痕迹也是躲不过的。听天由命吧,现在救人要紧。

花不弃脱下身上的银狸披风盖在他身上,站起身就往山坡上跑。半个时辰后,靠近山坡的背风处已生起一堆火来。

花不弃捧了新雪放进陶钵里煮,又拿起莫若菲的匕首割开被粘连的衣裳,撕了裙子将他的伤口紧紧地绑住。等她弄好这些时,莫若菲的脸色更白,身体冻得发抖。她用布包着手,从火堆旁端起陶钵,小心地将热化的雪水喂进莫若菲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