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南北城玩儿主大混战(第8/32页)
王星敏定定地盯视着陈成,好一会儿,她笑了:“你凡缘未了,终难修成正果,不必自寻烦恼了。”
“我父亲也是肉体凡胎,他搞政治,也搞女人;拿梭镖捅死过无数敌人,最后用刀子捅死了自己,但是,他最终还是把自己融化在这大山里了。”
“正因为你父亲搞政治、杀死过敌人,他才能化成这山石、这墙砖。陈成,你呢?”
第二天,王星敏陪陈成去看水潭。
从近处看,潭水呈浅黑的绿色,水面上蒸腾起团团白雾,使人感到宁静、神秘而又凶险。巨大的条石从水面一层层砌上去,像一道坚固的石箍,把潭水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手心里。
坐在水边的条石上,王星敏哭了。这是几个月来,她第一次放声痛哭。内心深处压抑了很久的痛苦,随着泪水,一滴滴地流进了深潭。
9
三天期限已到,三福给黑子送去了七十块钱。
黑子冷笑着接过钱,说:“剩下的三十元,我宽限你一天。明天晚上要是不给我送钱来,就把大丫头给我送过来。我出大价钱,一宿,三十元钱。”
第二天一早儿,三福就登车去出货了,但是捅第一份货时就炸了,幸好货还没到手,事主骂了几句也就算了。三福吓出了一身冷汗,连车也不敢再乘了,一直从西单走回家。
下午,他又和大丫头抱着哭了一场。哭够了,他让大丫头走了,自己用钳子撬开了父母放钱的抽屉。
他拿了两张十元钱的大票和一些毛票以后,抽屉里的钱就所剩无几了。想想一家人还要过日子,他不忍把钱都拿走,就放回去十元。他看看抽屉,又看看自己手里的钱,两头都不够,他又哭了。
“我不活了!”他把钱都扔回抽屉里,揣上把刀子走了。
晚上,黑子喝得醉醺醺地走回家,刚要进院门时,他看见了三福。
“大丫头……来了吗?”黑子问。
“来了。”三福的手里有个东西一亮,猛地送进了黑子的怀里,黑子只觉得肚子上一热,被酒精烧得酸疼的胃一下子舒服了许多。他张开双手想搂抱三福,没有搂着,扑倒在地上。
10
柴禾妞怀孕了。两个娘家哥哥把她扒光了狠揍一顿,然后在她的光身子外面裹了一块破塑料布,扔给了顺子,说:“以后她是死是活,过好过歹,娘家一概都不管了。”
柴禾妞哭闹了几天,又是寻死觅活的,又是要吃顺口的,急得顺子差点儿没去上吊。实在没办法了,他找到边亚军。
边亚军说:“结婚吧!”
“她比我还小一岁,才十七,怎么结呢?”顺子哭丧着脸说,“再说,结了婚,我靠什么养活她?再添上个小崽子,一家三张嘴,也不能总吃我妈的那点儿退休金呀!”
“顺子,别着急,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慢慢想办法吧!”说着,边亚军塞给顺子二十元钱,“你先应应急吧!”
“别着急?我能不急吗?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比气吹的都快,能不急吗?”顺子差点儿哭出来。
边亚军皱了皱眉,没说话,走了。
顺子又去找陈成。陈成刚从王星敏那里回来,心情不好。
他没好气地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自己做下的事,必须要由自己负责任,别人谁也帮不了你。”
顺子哭着走了。陈成不忍,追出去拉他回来。顺子说:“我的事我自己管,你就别操心了,大不了就是个死嘛!”
陈成叹了口气,说:“顺子,你的事我不管了,柴禾妞的事,我还是要帮忙的。”
顺子刚走,宝安就来了,他带来了周奉天的口信:顺子收山以后,又为了争一个圈子,把黑子刺成重伤。奉天要教训他,请各位老大别插手。谁插手挡横,就和谁翻脸。
听到这句口信,陈成的脸立刻阴了下来。
宝安说:“你有什么口信要带给奉天吗?”
“有。你告诉周奉天,我知道顺子是个王八蛋。不过,现在柴禾妞怀孕了。在这个时候,谁要是敢动顺子一根毫毛,我陈成也会翻脸不认人的。”
宝安使劲儿地握握陈成的手,什么也没说,走了。
赵大夫做了一天的手术,下班的时候,他已经心疲体乏,快散架子了。但是,他还是坐在办公室里读了一会《毛选》,等到科里的人都走光了,他才收拾东西回家。
他是解放初期从东南亚回来的华侨。“文革”刚开始的时候,革命群众揭发他是国民党派遣特务,逼得他差点儿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