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决战傲天(第3/7页)

“五。”

他记得那一年,大雪飞扬。他与她尚且年少,她自风雪中跑来,伤痕累累,逃入他怀中,轻轻念道,似月君心,东昨西今。不悲落花,悲妾痴心。会那样望着他的芝儿,又怎可能会变心?他恨自己对她不够信任,才会导致此刻的局面。既然如此,苦果也该是他来受。他握紧剑柄,将它慢慢举起。

“四。”

雪芝面色苍白,声音颤抖:“上官透,你若是敢下手,我便随你共赴黄泉!”

上官透笃定道:“你舍不得,你还有适儿。”

“三。”

“上官公子,若我是你,便不会照他的话去做。”听闻此言,三人均朝声音方向看去。这时,那个一直不曾行动的高挑侍从走出队列,斗笠下的面容虚虚实实。宇文慕远只是顿了顿,终究不为所动,继续道:“二。”

听见这个数字,上官透焦虑道:“为何?”

“因为,他对雪芝用情之深,怕是不亚于你。”

上官透蒙了,不理解为何一个小小侍从,说话会如此沉稳笃定。倒是宇文慕远,被人踩了尾巴般提高音量道:“胡说八道!重雪芝是我仇人的女儿,我对她有意?这怕是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

“若你想报仇,早可动手,为何要等到今日?”见对方语塞,这侍从又道,“若你只是想慢慢折磨她,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曾勉强过她,甚至绑走她的这段时间,连她的手指都不曾碰过?”

“你是什么人?你又如何知道我没碰过她?”

“那你下手杀了她看看?”

宇文慕远目光寒冷,扫了一眼释炎和夏轻眉:“你究竟是谁?为何会混入此地?”

“我是这丫头的父亲。”

宇文慕远先是一愣,而后恢复清醒:“不可能。林宇凰比你瘦,也比你矮。释炎,去把他斗笠摘掉。”

释炎刚前进两步,那人已缓缓道:“如你所愿。”而后,他摘下了头上的斗笠。也是同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停止呼吸,错愕地望着这人。此地,水声激越,有金羽之木,龙鳞之石,黑鸦在苍穹中盘旋,歌出一首枯萎的金秋。任谁也不会料到,在这荒凉之地,这样一个打扮朴素的人,会有这样一张俊美到不真实的脸孔。最讶异的人,莫过于雪芝,她倒抽一口气,泪光闪烁地望着他。宇文慕远则似被抽了魂魄般,手一软,松开了她。雪芝被放开后,即刻狂奔过去,停在那人面前,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结结巴巴道:“骗、骗人啊……”

那美男子笑道:“多年不见,头一句话便是‘骗人啊’。芝儿的脾气,真是过多少年都不会改。”

听见熟悉的声音,雪芝猛地扑到他怀里,孩子般号啕大哭起来。看见这一幕,旁人都傻了眼,上官透尤甚。重逢这段时间,雪芝都从来不曾对他如此依赖撒娇,这男子和她到底是……他原是满腔醋意,再抬头看一眼男子的脸孔,骤然发现,原是和她有八九分相似。果真,他听见她哭道:“爹爹,爹爹!您居然还活着,这肯定不是真的,我肯定是在做梦!”

“芝儿乖,晚些再说我的事。”男子望向宇文慕远,“远儿,如今你已知道所有事,可是想找我复仇?”

宇文慕远久久不语,四周只有鸦鸣凄惶。终于,“当”的一声轻响,他落了剑,跪在地上,垂下脑袋,哽咽道:“义父,远儿不敢……”

释炎作为老一辈人,早已认出了这男子的脸。而听见雪芝一声“爹爹”,宇文慕远一声“义父”,夏轻眉也顿时明白,这男子便是名满江湖的大人物——重莲。他才刚出现,公子便已被降伏,接下来恐怕情势不妙。他拽着释炎,小声道:“快逃。”语毕,一起跳入水中。

然而,他们动作剧烈,人数过多,木桥突然从一端断裂,所有人急速下坠。柳画的尸体第一个落入河中。重莲拉住雪芝,雪芝拉住上官透,几人往上一跃,跳到岸边。雪芝还没站稳,脚已被一双血淋淋的手拽住。她低头一看,夏轻眉化作来自地狱的恶鬼,用一双幽幽的眼睛看着她。她恐慌至极,惊叫了一声。可是很快,夏轻眉便被另一只手拽住,拖到了河中。桥身依然贴着岩壁摇晃,下方河水不知几时起,变得颠委势峻,荡击益暴。

见上官透探头去看,重莲道:“穷寇勿追。”

上官透这才转过头来,谨慎又有些怯意地对重莲拱手:“见过岳父大人。”

“谁是你岳父,你都已经休了我。”雪芝挽住重莲的胳膊,一脸不悦,“爹爹,都是他害我吃这么多苦。我们还是来聊聊您的事吧。”

重莲微笑道:“好。”

迟光落下舂,湿雾裹住树木,太阳泱漭的余晖洒满大地。有毛毛细雨飘落,清云深灰掺金,团团游走抱岩峭,离地面这样近,顷刻间覆盖整片天下。这天夜里,光明藏河岸边,因过度寒冷和伤痛,夏轻眉睁开双眼。他茫然若失地看着河岸、湍急的河水,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柳画的尸体早已不知被冲到了何处。然而,她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却是再也忘不掉:“一切终究不过是捉风捕月……一枕邯郸,一生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