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封闭的门

大海的天空上漂浮着白色的云朵,就像是由“夏天”这艘快艇所排放的烟雾一样。这是在梅雨季节终于过去之后的一个艳阳天。

雷声轰鸣,它也是从海上传来的,俨然是送来一种爽心的祝福。

蓦然间不由得让人联想到海浪的湛蓝。

运动场上的绿草就像是焖熟了似地透着温热。学生们各自与要好的伙伴一起寻找一片树荫厮守在一起,新穿的汗衫散发出淡淡的汗香。一想到那汗香发自于自己所喜欢的人,不由得平添了几分情趣和依恋。

大家已经开始商量暑假里的计划了。在自豪地谈起将要前往的避暑地时,不免夹杂着几分虚荣心……

因为这是一座港口城市,所以市内当然有海水浴场,但没有人会说自己要在那种地方游泳。

镰仓常常被夏季的报纸誉为“海滨的银座”,如果有人以为它就是最佳避暑地,说自己想去那儿过夏天,却不免会遭到其他人的数落:

“是啊,我们家在镰仓也有一栋房子,可听人说千万去不得呐。我妈也说,那儿过于热闹嘈杂,已经变得粗俗不堪,好人家的子女去的越来越少了,因为那儿有很多诱惑人的东西。”

“什么,诱惑?!”

听到这个滑稽的词语,有三四个人一下子爽快地笑了起来。

“经子,听说你曾经是自由泳选手呐。”

“哎呀,这我还不知道哩。时间是多少?快告诉我。”

经子一副得意的脸色说道:

“哼,我不告诉你,大海固然好,可今年起我想去爬山呐。无论怎么说,大海都仅仅是小孩的娱乐对象罢了。”

“是啊。那你去哪儿的山呢?”

“轻井泽。”

“什么,你说轻井泽是山?!不是高原吗?”

“是的,那地方是高原中的低原呐。”经子毫不示弱地说道,“我家是做贸易的,因为一起做生意的外国人大都要去那儿,所以也邀请我们同行。隔壁家经营妇女服装的老板也是每年夏天都去那儿出差呐。我嘛,打算以轻井泽为基地去爬山。”

“如果是在轻井泽的附近,那该是浅间山吧?如果是上高地①的话,倒还适合于爬山,可要说是轻井泽的话,未免……是不是你搞错了?”——

①地名。

“你呀,知不知道那儿通火车?”

看见形势不妙,喜欢在这种场合逗乐的照子说道:

“住在海边的人思念高山,住在山里的人则渴慕大海,而这便是人的本性吧。总是觉得别人的东西好,什么都羡慕别人。啊,多么可悲的人啊。”

把大家逗笑了以后,她又拍了拍坐在旁边的三千子的肩膀说道:

“大河原,你呀,好象对别人的事并不怎么羡慕呐,因为你总是受人羡慕。”

三千子没有加入到讨论上述话题的人群中,只是伸展着双腿坐在青草上。

经子她们一伙人近来明显地想要找碴儿来奚落自己,三千子对此已有察觉,心想:这下又来了。

照子总是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但内心深处却有一种跟着人起哄的劣根性,她想借助把矛头转向局外人三千子来平息经子她们的口角。

感到自己被人当作工具来利用,三千子不再缄口不语了:

“是啊——不过,我倒是羡慕有些人无论是捉弄人还是被人捉弄都能泰然自若。”

一下子鸦雀无声了。

沉默寡言,喜欢克制的三千子一反往常的作风,表现出一种少有的刚毅和强硬,似乎要把那些试图打击自己的手愤然甩开似的。这一来,经子她们一下子愣住了,但马上又反唇相讥道:

“哎呀,听起来就像是只有大河原一个人才心好似的。”

“你是在含沙射影地骂我们是铁石的心肠吧。”

三千子在心里暗自嗫嚅道:

“瞧,这帮人就像是在自我坦白呐。”

一想到这里,她心中的郁闷就霍然消失了。

但经子又凑到三千子旁边说道:

“所谓的脸皮厚,心眼黑,不就是像三千子那样一个人占有好几个姐姐吗?”

这是多么侮辱人的粗暴语言啊——三千子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声音颤抖着说道:

“我何时何地做过那种事?”

经子故作镇静地说道:

“哎,你不是也从克子那儿接受了夹有紫罗兰花的信吗?”

“那是因为我觉得她是一个像紫罗兰一般温柔的人。”

“另外,尽管说出名字来有失体面,但不是4年级有两个,5年级有4个吗?仅仅只算那些明摆着的人不也有7个吗?”

“照你的话来说,那么,像水江泷子、苇原邦子等人拥有一个那么大的信箱,不就说明她们的心脏跟坦克、军舰差不离吗?其实,信并不是由接收者的意志来决定的,难道它不是写信人的自由吗?难道说接受了信,就意味着我占有了7个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