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第3/4页)

最后朱韵甚至想要从窗户跳下去,母亲也不拦,坐在沙发里看着她。

陪朱韵熬了这么多天,母亲的眼睛也透着深深的疲惫。

她说朱韵,我不知道你对以前的事那么挂怀,但妈妈都是为了你好。你要觉得你为了见那个男孩甘愿让爸爸妈妈痛苦一辈子,那你就跳。

母亲流着眼泪说完这句话。

朱韵终于崩溃,跪在地上大哭。

好像全世界所有人都在被维护着,只除了他。

朱韵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个回转倒流的梦。

做到最后,她甚至觉得那个梦美得不像是她的。

*

李峋的事闹得非常凶。

方志靖知道李蓝去世的消息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对于监控事件,他一口咬定是李蓝当时只是在问他会场的准备情况,自己好心告诉后,她怕影响弟弟就没有进楼。

方志靖的父母都在政府机关工作,在等待起诉期间,想尽一切办法制造舆论压力。有记者不知从哪挖来小道消息,将李峋在校期间一系列事件全部爆出。

目无礼法,打压同学,巴结领导女儿……

甚至连他说喜欢笨女人的话也在其列。

媒体轻而易举给他塑造成一个攀权附贵嫉贤妒能的形象。一时间舆论沸沸扬扬,并呈现一边道的态势。

时间的维度似乎发生了变化。

很长一段日子里,朱韵不敢睡觉。好不容易睡着了,醒来也不敢睁眼。

仿佛睁眼,即见地狱。

李峋的判决很快下来,故意伤害造成对方重伤致残,证据确凿,且毫无悔意——当法官质问他为何要下这么重的手,他只说了一句,“因为他该死。”

一审判决有期徒刑八年。

李峋没有上诉。

朱韵的身体状况变得很差,父母原本并没有太过担心,他们清楚朱韵身体一向很好,相信只要缓一缓就没事了。

直到一个多月后,已经开学了,朱韵还是起不来床。母亲终于开始担心,她带她去看西医,没有用,医生说主要是心病引起。她又带她去看中医,医生号完脉,在朱韵眉梢那比划了一下,对母亲说:“这孩子现在的气已经到这了。”说着,医生手又往上半寸,“到这就是抑郁症。”再往上半寸,“到这,十个里面九个会有自杀行为。”

母亲替她办了休学,一步不离地看着她。

一个月内,朱韵瘦了十几斤,躺在床上,惊弓之鸟一般,一点点声响也出得一身冷汗。

母亲坐在床边,看着这样的女人,低声说:“朱韵,人每得一场大病,就会改掉一个坏习惯。你一定要吸取教训。”

朱韵埋着头。

“我……”

母亲凑近:“什么?”

朱韵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我知道他脾气不好……很容易惹别人生气。”

她说得很慢,每一句都花费很大力气。

“他犯过很多错,又喜欢逞强,嘴也不饶人……”

朱韵从枕头里抬起通红的眼。

“可错到这个份上吗?”她看着母亲,又像是透过她问向所有人。“你真的觉得他错到这个份了吗,必须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吗?”

母亲凝视她,半晌回答:“这话你要问那些恨他的人。”

朱韵无法接受。

母亲说:“所有的决定都是他自己做的,是他自己的选择。我早就说过,我看学生很准,这人早晚要出问题。你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太容易被那些剑走偏锋的人吸引,最后受伤的都是你自己。”

母亲起身,临出门前又对她说:“朱韵,你爸身处的位置你也该知道,你跟那男孩的事会给他带来不少麻烦,你不要只想着自己。你也不用钻牛角尖,谁年轻时候都有过冲动和异想天开,过去了就过去了,揭开这一页,接着往下走就是了。”

揭开这一页。

然后呢。

把谁留在书里。

她有心结解不开。

“今年必须给她送出国。”朱光益对母亲说,“这样不行,她得换一个环境。”

朱韵浑浑噩噩度过很久。母亲这次给了她充足的时间,没有催,也没有再劝。

反正不管她接不接受,结果都是一定的。

朱韵的身体每况愈下,从睡眠开始,慢慢影响到内脏,皮肤。她身上起了大片大片的疹子,吃什么药都不管用。

任迪和付一卓都给她打过电话,可他们说的内容朱韵隔天就忘。

这后遗症太严重了。

有一阵朱韵甚至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抗不过去了。

最后救了她的,还是一场梦。

梦里她站在铁栅栏外,远远看见一个人,染了一头乱糟糟的金发,双手插兜站在操场中央,淡笑着,一动不动。

许久后,天地间猛然刮起一阵狂风,足球场上的草疯魔一般摇摆。

他还是一动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