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省城火车站据说是由一位德国的建筑大师设计的,是一组具有浓郁巴洛克风格的哥特建筑群。车站以南立面为正面,入口砌以宽大的石台阶,与门前孔武有力的柱廊形成了匀称、协调的沉实风格,传递给旅人一种笃实、稳重的良好感觉。

立面最引人注目的是候车大厅与辅助用房之间高高耸起的一座高达32米的圆柱形钟楼,是省城火车站的构图中心,堪称为全部设计中的点睛之笔。如果说省城火车站是世间汪洋人海中的一座小岛,那么这座坚实而高耸的钟楼就宛若指引一叶叶小舟的灯塔了。

薛冰站在钟楼的对面,心中一片茫然,宽大的街头有些静寂,他感到自己就像汪洋里面的一条小船,不知道该漂往何方。时针滴滴答答地往前走,薛冰不但没有感受到钟楼的指引,反而对它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反感,这种风格的建筑,一看就知道是帝国主义殖民时期的建筑,在他接受的教育中,这代表着中华民族受到过的外强欺压的耻辱。

薛冰不是从来没到过省城,以前作为东山县的县委书记,来开过几次会。可那都是带着汽车来的,来了就直奔开会的地点,衣食住行都是有人安排好的,他从来没有一个人坐火车来。现在已经是午夜时分,出了火车站的薛冰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往什么地方去了。

一个猥琐的男人走了过来,问薛冰道:“朋友,住旅店吗?”

薛冰看看眼前这个男人,他想这么晚了还是到旅店住一宿吧,反正现在找人也找不到。可是看眼前这个男人丑陋的长相,薛冰就不敢去住他的旅店。他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一个陌生人搭讪要带他去住旅店,本能的第一反应就是以貌取人,可这个男子的样貌实在不好恭维,薛冰心里直接就拒绝了他。

薛冰客气地说:“对不起,我在等朋友。”

男子有点不甘心地说:“我的旅馆很便宜,住吧?”

薛冰说:“对不起,我真在等朋友。”

男子看薛冰真的不住,就摇摇晃晃地走掉了。

薛冰四处打量了一下,见不远处有一家铁路招待所,就向那里走去。招待所里有些破旧,薛冰登记入住后,服务员就拎着一壶开水,带薛冰进了一个房间,打开门,一股略带发霉的味道袭来,薛冰不仅皱了一下眉头,这家招待所还真是差劲。

服务员放下暖瓶,打开了窗户,夜晚清新的风吹进来,薛冰这才感到好受一点,问服务员道:“这里可以打电话吗?”

服务员说:“打电话到前台。”说完离开了房间。

薛冰坐了一天的火车,身子已经很困倦,躺到了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宽大的街道,耻辱的钟楼,猥琐的男人,以及发了霉的旅馆,这是薛冰第一次真实接触省城所留下的印象。这个印象并不良好,即使这个省城是一座著名的文化古城,很多文人墨客都在文章里面描写过它。

晨雾笼罩着省城,四周一片迷茫。早上的街道上冷冷清清,只有清洁工在清扫着街道上面的垃圾。薛冰早早地就起来,随便找了一家早点摊吃了点油条豆浆,就开始寻找省城打井队。

按照打听到的情况,薛冰找到了地质局,又按照地质局传达室老人的指点,来到了省城历山脚下的一个平房院落里,省城打井队就在这里办公。

薛冰找到了打井队的办公室,敲敲门走了进去,一位中年男子坐在那里正在看报纸。男子看见薛冰进去,只是用眼扫了一下,并不搭理薛冰,还是自顾地看着报纸。

薛冰心里虽然不舒服,还是陪起了笑脸,问男子说:“同志,我想打井找谁?”

男子又抬起头看了薛冰一眼,放下了报纸,拿起自己的茶杯起身去倒水,然后问道:“你哪里的,有介绍信吗?”

薛冰拿出了乡里面的介绍信,毕恭毕敬地递给了那男子。

男子接过去,看了一眼,把介绍信扔到了桌子上,问道:“滨海市西海县陈家夼乡?这是个什么地方?”

薛冰有点语塞,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陈家夼乡是个什么地方,看到男子后面墙上有一面省地图,就过去找到地图上西海县的位置,跟男子说:“我们乡大约就在这个位置。”

男子回头看了看,说了句:“原来这么远那。”说完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登记本,打开,开始在上面写下了西海县陈家夼乡的字样。

“你们需要打几眼井?”男子边写边问道。

“四眼吧,我们估计着四眼够了。”

男子写下了四眼的字样,继续问道:“打多深那?”

薛冰搓了搓手,说:“我们也不知道,估计需要很深,这个需要你们去现场勘测一下。”

男子说:“什么地质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