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创业者说(第3/23页)

“虽然我还没有要饭,但实际情况也已经差不多了。”陈昭河将那只从不离手的塘瓷缸子悄悄踢到身后:“陆红郁,要是我早两天遇到你的话,我会在威尼斯酒店为你摆酒接风,可是现在,”他突然失笑起来,口气中恢复了久已陌生的倨敖与狂妄,就好象他刚才说过的话是真的一样:“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已经沦落到需要朋友帮助的地步了。”这一番话说得很象是拙劣电视脚本中的台词,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他在心里早已把这段精心措辞背得烂熟,所需要的就是一个开口的时机。现在,这个时机终于来到了。

陆红郁惊慌的往深圳证券交易所方向看了看,急忙忙的从随手携带的坤包里取出一叠钱,递到陈昭河手上,她的声音低得极低,分明是怕被别人听到:“你拿着钱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洗个澡治治伤,还有这张名片,上面有我的大哥大电话,你住好之后拨一个电话过来,听着,一旦拨通你就马上挂掉,千万不要跟我通话,你的电话号码会留在大哥大上的,我会找时间另给你打过去的,记住了吗?”

然后她顾不上再看陈昭河一眼,穿上鞋急匆匆的向深交所方向跑去,那里有一群人正在等着她,肆无忌禅的喊叫着她的名字。

陈昭河完全听从陆红郁的吩咐,先到威尼斯酒店住下,他这个毛病一直到功成名就才改过来,酒店一定要最高档的,女人一定要最具风情的,部属一定要最优秀的,饭菜一定要最精美的,沦落为乞丐也没有纠正他凡事务求最好的苛刻,只是暂时中止了而已。手里一有钱,他就故态复萌,花天酒地起来。等到陆红郁给他的钱快要花光,他这才感到几分慌乱,幸好陆红郁这时候打通了他房间里的电话,过来看他来了。这时候他才知道陆红郁已经嫁了人,而且是入嫁了豪门,她的丈夫是军方一个重要人物的儿子。她的公公是曾经参加过长征的老红军,一生酷爱摆弄枪支,最喜欢的就是到学校里做爱国主义报告,给那些童稚少年讲述他当年杀日本人国民党的故事。听陆红郁的口气,因为门庭门楣的关系,她在婆家很是受气,婆家一家人都瞧不起她凡事小里小气的穷家门风,拿她当一个免费的保姆使唤,让她受尽了委屈,她这一次来深圳是陪公公婆婆看望老战友,只能偷偷出来在他这里坐一会儿,马上就要赶回去。陈昭河听后默默无言,难道这个时候他还能象少年时代那样挺身而出吗?他只能保持沉默。

晚上的时候,他又接到了陆红郁的电话,电话中她的声音带有说不尽的兴奋:她的公公婆婆和老战友要去香港、东南亚转一转,把她带在身边不适合,就让她一个人先回去,现在她终于获得了自由,就立即打车跑来和陈昭和叙旧。他们整整说了两天少年旧事,没有去任何地方游玩或是参观,到了第三天他们乘飞机回到平州。但是陈昭河因为长时间的行乞留下了让人厌恶的恶习,不仅是缺乏自信,而且时不时脱口叫出一声“行行好,可怜可怜我”等诸如此类的乞丐专用职业术语,经常令陆红郁为之侧目,起了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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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陆红郁再三追问,但是陈昭河绝口不承认自己曾经是一个乞丐的事实。这不是为了一个男人的面子,更重要的是他必须在内心中否定做为乞丐的自己,只有如此他才有可能彻底摆脱那种卑微低贱心态对他的影响。回到平州之后,陆红郁时常来他这里坐一坐,有时间坐得时间长一些,大多数时候停留的时间却很短,这个美丽的女人自有她自己的愁伤,她那纨裤子弟的丈夫不争气,在外边惹出无数的风流韵事,而她却无可奈何,最多只能在陈昭河这里回忆一下快乐少年时代,聊以抚慰她那无奈的寂寞愁伤。

来往的次数多了,陆红郁注意到陈昭河身上许多令人厌恶的怪癖,这些恶习一部分是男人所固有的:不修边幅,不注意礼节,另一部分是陈昭河行乞期间养成的:看人时眼睛不敢抬起来,脸上总是装出一副可怜模样。所有的这些怪毛病不仅会妨碍一个男人的成功,甚至降低他做为一个平常人的品味和地位,于是她有意识的指点陈昭河,无论她的生活是否如意,毕竟她生活的环境给了她足够的经验与才智,整整半年的时间,她象训练一条宠物犬一样训练陈昭河走路的姿式、说话的语气、看人的眼光、思考的方式、服饰的搭配,甚至包括内衣的品味,陈昭河对此有着高度的敏悟与感知,很快就脱胎换骨焕然一新。大多数女孩子都喜欢谈诗论歌,陆红郁更不例外,她最喜欢的就是张衡的四愁诗,陈昭河为了讨她欢心——以便让她多来他家几次——专门请人写了幅四愁诗的条幅挂在他那狭小的陋室里:我所思兮在汉阳,欲往从之陇坂长。侧身西望涕沾裳。美人赠我貂衣(詹衣俞),何以报之明月珠。路远莫致倚踟蹰,何为情忧心烦纡?没有想到陆红郁看到这首诗后竟然失态的放声大哭,哭得陈昭河目瞪口呆束手无措,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