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九千岁的推心置腹

男人讲究气势,女人讲究风韵,这两样东西对张家寨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新鲜东西,陈二狗进了城,每受一次市井小民的白眼,每感受一次富家子弟的跋扈气焰,就越稀罕这两样东西,就像魏端公哪怕是坐老到掉渣的吉利轿车,一下车依然会比顾炬那帮纨绔有上位者风范,而陈圆殊哪怕换上一身休闲服饰,不穿戴一件名牌,依旧要比SD酒吧的准老板娘雁子令人敬畏三分,所以陈二狗逗着狗,却一直在观摩魏端公和陈圆殊的谈吐言行,一个眼神在脸上逗留几秒钟,一个微笑嘴角上扬多少弧度,怎样才能翘着二郎腿却不让人觉得轻佻,受益匪浅,大量细节,陈二狗一点一滴记录在脑海,他倒没想能现学现用,怕闹东施效颦的笑话,可不想被视作沐猴而冠的小丑。陈二狗半蹲在地上抚摸着陕西细犬的脑袋,喃喃道:“等咱钱包鼓了,有些文化了,也得有点高人风范。”

魏端公陪着陈圆殊去了书房,陈二狗瞥了眼那辆跑车皇后玛莎拉蒂,又瞧了瞧土鳖的吉利老轿车,心想这个魏爷跟寻常有钱人着实不太一样。其实陈二狗进了这栋别墅后就一直揣测魏端公在南京大致是个什么位面的人物,小梅在SD的时候总是自嘲他不过是北京不入流的圈子边缘公子哥,曹蒹葭告诉陈二狗一个社会人物名片上名头越多就越是纸老虎,名片上称呼越少越简单越不花哨反而值得重视,所以陈二狗一直认为小梅肯定是个入流的二世祖、三世祖,而名片上只印有“羊鼎先生下走狗魏阿瞒”的魏端公,在南京八成是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角色。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陈圆殊从别墅出来,看到陈二狗还点了一点头,然后无比优雅地坐进连陈二狗都能看出价格咋舌的跑车。虽然这辆车长得很古典漂亮,极具个性,但陈圆殊开车却极慢,让人觉得浪费了那辆跑车,如果不是她极有味道,对车来说就真是暴殄天物了,起码陈二狗眼睛看到的事实是如此。魏端公点了一根烟站到陈二狗身边,每一口抽烟都很猛,一张脸笼罩在烟雾中,道:“是不是觉得她开车谨慎过了头?那是因为你没看到她在高速路上跟人飙车的情形,一些专门靠赌车吃饭的苏沪油子如今在路上碰到她,都会一个个主动躲开,传闻十来年前一个京城里下放到苏南镀金捞资本的红色子弟扬言要一个月内拿下她,陈圆殊也爽快,开着一辆刚私货扣下来的克莱斯勒就去找到那个父辈都还在一线上的大少,就说了一句,从南京到上海,你先到,晚上在金茂大厦你订个房间,我让你玩,我先到,你明天就给我滚出南京。”

“结果呢?”陈二狗好奇道。

“结果就是那个姥爷是前国副级、父亲至今还是中央委员的北京大少第二天就灰溜溜回北方了,那次陈圆殊给我们南京长了不少脸,不过陈家为此也付出了一点不大不小的代价,总的来说她是个东南沿海三教九流都吃得开的女人,这种女人聪明的地方就在于哪怕见到了乞丐,也不会跟一般没脑子的娘们那样使劲得瑟,狡兔三窟,大抵就是讲这种人,放到台面上的东西,永远不会留下半点诟病,你看到的感受到的接触到的,都是光鲜的,明艳的,就像对你,虽然是第一次,但她就敢把悍马当做见面礼,你放心,即使斗狗输了,她也会心甘情愿把车送给你,她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看我的面子,另一方面也是在做人情,做投资。说到赚钱,她可是两家大型国际风投公司掌有实权的高管,她看人看事,都是很准的,哪天她要是把车送给你,你就老老实实心安理得收下,收下了,潜台词你就是她陈圆殊圈子外围的一号角色了,指不定会让你做些事情,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看你的造化了。”

魏端公一根烟抽尽,迅速点燃第二根,摆了摆手算是拒绝了陈二狗的感激,道:“你还在上升阶段,觉得机遇这东西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错过一个,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能赚钱的事情都要去沾一下,漂亮的女人也都去碰一下,其实机遇这东西,就是机会和风险的共合体,我能活到今天,也是运气,这其中的辛酸苦辣,我不想说,说了你也未必能体会。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让你给陈圆殊养狗不是没来由的,我魏端公是个什么样的人,等你爬得再高点混得再好点,以后自然而然明白,我呢,差不多是日薄西山了,老话说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该享的福该玩的女人都够了,该遭的罪说不定哪一天就来了,谁都说不好,所以今天就跟你谈点肺腑之言,你是外人,一直没让你上我的船,所以说起话来我没有忌讳,很多东西哪怕是对着我救过命的郭割虏,也不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