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4/4页)

“是吗?秦阿姨?”她问。

“不过,你放心,”雨秋很快的思了一下头,“我既不会死掉,也不会自杀,我是一个生命力很强的女人!一个像我这样在风浪中打过滚的女人,要死掉可不容易!”她把火钳重重的插入炭灰里。“但是,珮柔,当我从这个战场里撤退的时候,你的父亲会怎样?”

“爸爸吗?”珮柔咬咬嘴唇:“我想,他是个大男人,应该也不会死掉,也不会自杀吧!”

“很好,很好。”雨秋站起身来,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又绕着屋子再走了一圈:“你已经都想得很周到了,难为你这么小小年纪,能有这样周密的思想,你父亲应该以你为荣。”她停在江苇面前。“江苇,你也该觉得骄傲,你的未婚妻是个天才!”

江苇注视着雨秋,他的眼光是深刻的,半晌,他骤然激动的开了口:“秦阿姨,”他说,“你不要听珮柔的,没有人能勉强你做任何事,如果贺伯母因为贺伯伯变心而自杀,那也不是你的过失,你并没有要贺伯母自杀!花朵之吸引蝴蝶,是蝴蝶要飞过去,又不是花要蝴蝶过去的!这件事里面,你根本负不起一点责任……”

“江苇!”珮柔喊,脸色变白了:“你是什么意思?你安心要让我下不了台?”

“你本不该叫我来的!”江苇恼怒的说:“我早说过,我无法帮你说话!因为我们在基本上的看法就不同!”

“江苇,”珮柔瞪大眼睛,“你能不能不说话?”

“对不起,”江苇也瞪大眼睛。“我不是哑巴!”

雨秋把长发往脑后一掠,仰了仰头,她拦在珮柔和江苇的中间。她的眼光深邃而怪异,唇边浮起了一个莫测高深的微笑。

“好了!你们两个!”她说:“如果你们要吵架,请不要在我家里吵,如果你们的意见不统一,也不要在我面前来讨论!尤其,我不想成为你们争论的核心!”

“秦阿姨!”珮柔跳了起来,又气又急,眼泪就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转。“我没办法再多说什么了,江苇把我的情绪完全搅乱了。我来这儿,只有一个目的……”眼泪滑下了她的面颊,她抽噎了起来。“我只求你,求你,求你!求你可怜我妈妈,她懦弱而无知,她……她……她不像你,秦阿姨……”

雨秋望着珮柔。

“你的来意,我已经完全了解,珮柔。怕只怕——会变成‘抽刀断水水更流’!”她用手揉了揉额角,“不要再说了,我忽然觉得很累,你们愿不愿意离开了?”

“秦阿姨!”珮柔急促的喊了一声。

雨秋走到那架电子琴前面,打开琴盖,她坐了下来,用弹钢琴的手法随便的弹弄着音键,背对着珮柔和江苇,她头也不回的说:“珮柔,你和江苇以后一定要统一你们的看法和思想,现在,你们还年轻,你们可以并肩前进。有一天,你们的年纪都大了,那时候,希望你们还是携着手,肩并着肩,不要让中间有丝毫的空隙,否则,那空隙就会变成一条无法弥补的壕沟。”

“秦阿姨!”珮柔再叫,声音是哀婉的。

“我练过一段时间的钢琴,”雨秋自顾自的说,“可惜都荒废了,晓妍的琴弹得很好,希望不会荒废。”她弹出一串优美的音符:“听过这支歌吗?我很喜欢的一支曲子。”她弹着。再说了一句:“你们走的时候,帮我把房门关好。”然后,她随意的抚弄着琴键,眼光迷迷蒙蒙的,她脑中随着音符,浮起了一些模糊的句子:

“有谁能够知道?

为何相逢不早?

人生际遇难知,

有梦也应草草!

说什么愿为连理枝,

谈什么愿成比翼鸟,

原就是浮萍相聚,

可怜那姻缘易老!

问世间情为何物?

笑世人神魂颠倒,

看古今多少佳话,

都早被浪花冲了!……”

她停止了弹琴,仍然沉思着,半晌,她骤然回过头来:“你们还没有走吗?”她问。

江苇凝视着她,然后他拉住珮柔的手腕。

“我们走吧!”他凄然的说。

珮柔心中酸涩,她望着雨秋,还想说什么,但是,江苇死命的拉住她,把她带出门去了。

雨秋望着房门合拢,然后,她在炉火前坐了下来,弯腰拨着炉火。风震撼着窗棂,她倾听着窗外的雨声,雨大了。又是雨季!又是个濡湿的、凄冷的冬天!一个炉火也烘不干、烤不暖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