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5页)

珮柔的心软了,无可奈何了,心灰气丧了,她走过去,把手温柔的放在母亲肩上,长叹了一声。

“妈妈,你别难过。”她勉强的说:“我叫张妈准备一桌菜,你去约张妈妈、杜妈妈她们来家里,打一桌麻将散散心吧,不要整天关在家里乱操心了。”

“这么说……”婉琳嗫嚅着:“你还是要出去。”

“对不起,妈,”她歉然的说,“我非出去不可。”

就是这样,非出去不可!一清早,俊之说他非出去不可,然后,子健说他非出去不可,现在,轮到珮柔非出去不可。惟一能够不出去的,只有她自己。婉琳萧索的跌坐在沙发里,呆了。珮柔站在那儿,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马上出去,于心不忍,留在这儿,等于是受苦刑。正在这尴尬当儿,张妈走进来说:“小姐,有位先生找你!”

准是徐中豪,考最后一节课的时候,他就对她说了,一放假就要来找她。她没好气的说:“张妈,告诉他我不在家!”

“太迟了!”一个声音静静的接了口:“人已经进来了!”

珮柔的心脏一下子跳到了喉咙口,她对门口看过去,深吸了一口气,江苇!他正站在门口,挺立于夏日的阳光之中。他穿着件短袖的蓝色衬衫,一条牛仔裤,这已经是他最整齐的打扮。他的浓发仍然是乱篷篷的垂在额前,一股桀骜不驯的样子。他那被太阳晒成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发亮,他额上有着汗珠,嘴角紧闭着,眼光是阴郁的、热烈的、紧紧的盯着她。珮柔喘口气,喊了一声:“江苇!”

冲到门前,她打开玻璃门,急促而有些紧张的说:“你……你怎么来了?进……进来吧!江苇,你——见见我妈妈。”

江苇跨进了客厅,扑面而来的冷气,使他不自禁的耸了耸肩。珮柔相当的心慌意乱,实在没料到,他真会闯了来,更没料到,是这个时间,他应该在修车厂工作的,显然,他请假了。他就是这样子,他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根本料不到,他就是这样子,我行我素而又不管后果。她转头看着母亲,由于太意外,太突然,又太紧张,她的脸色显得相当苍白。

“妈,”她有些困难的说,这是江苇,我的朋友,她回头很快的扫了江苇一眼:“江苇,这是我妈。”

婉琳张大了眼睛,瞪视着这个江苇,那浓眉,那乱发,那阴郁的眼神,那高大结实的身材,那褐色的皮肤,那毫不正式的服装,以及那股扑面而来的、刺鼻的“江苇”味!天哪,这是个野人!珮柔从什么地方,去认识了这样的野人呀!她呆住了。

江苇向前跨了一步,既然来了,他早就准备面对现实。他早已想突破这“侯门”深深深几许的感觉,他是珮柔的男朋友,他必须面对她的家庭,他倒要看看,珮柔的父母,是怎样三头六臂的人物?为什么珮柔迟迟不肯让他露面?他盯着婉琳,那胖胖的脸庞,胖胖的身材,细挑眉,白皮肤,年轻时一定很漂亮。只是,那眼光,如此怪异,如此惊恐,她没见过像自己这种人吗?她以为自己是来自太空的怪物吗?无论如何,她是珮柔的母亲!于是,他弯了弯腰,很恭敬的说了一声:“伯母,您好。”

婉琳慌乱的点了点头,立刻把眼光调到珮柔身上。

“珮柔,你——你——”她结舌的说:“你这朋友,家住在哪儿呀?”

“我住在和平东路。”江苇立刻说,自动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租来的房子,一小间,木板搭的,大概只有这客厅三分之一大。”他笑笑,露了露牙齿,颇带嘲弄性的。“反正单身汉,已经很舒服了。”

婉琳听得迷迷糊糊,心里只觉得一百二十个不对劲。她又转向珮柔:“珮柔,你——你这朋友在哪儿读书呀?”

“没读书,”江苇又接了口,“伯母,您有什么话,可以直接问我。”

“哦!”婉琳的眼睛张得更大了,这男孩子怎么如此放肆呢?他身上颇有股危险的、让人害怕的、令人紧张的东西。她忽然脑中一闪,想起珮柔说过的话,她要交一个逃犯!天哪!这可能真是个逃犯呢!说不定是什么杀人犯呢!她上上下下的看他,越看越像,心里就越来越嘀咕。

“我没有读书,”江苇继续说,尽量想坦白自己,“读到高中就没有读了,服过兵役以后,我一直在做事。我父母早就去世了,一个人在社会上混,总要有一技谋身,所以,我学会了修汽车。从学徒干起,这些年,我一直在修车厂工作,假若您闻到汽油味的话,”他笑笑,“准是我身上的!我常说,汽油和我的血液都融在一起了,洗都洗不掉。”

“修……修……修车厂?”婉琳惊愕得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你的意思是说,你——你是个学机械的?你是工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