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傻子篇 第一章(第4/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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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伟家的院子阳面一溜三间,一明两暗,阴面两间,东西头各有一间,作为厨房和杂物间用,他在家受尽宠爱说一不二,养成了一种特别“独”的性格,再加之正处于青春期躁动,平时蔫蔫嘎嘎的人在家里,却跟老娘和俩姐姐时不常地犯顶,所以他就要求自己住一间房子,不再和姐姐在一块住,老娘被他逼得没办法,就将阴面的那两间房收拾出来了给大伟住。大伟的岁数还小,当然还不懂得什么阳面房子比阴面房子好住暖和,反正有火炉子取暖,有了自己拥有的一块空间比什么都强,所以大伟虽然手里拿着他妈妈那三间北房的钥匙,但也从来不会或者很少开锁进他妈的屋子,这也就给我和石榴俩人在大伟家暂时待一阵提供了条件和方便。一段时间内,我和石榴白天就待在大伟家,而到了晚上就会到96号的小杂货屋里去睡觉。一天三顿饭有大伟安排,倒也不太耽误他上学,并且还能给依旧对求学之路孜孜以求的石榴同学补补课,一时间倒也相安无事。眼见着大伟就要参加期末考试了,就快要放寒假了,也要过年了,直到终于有一天石榴沉不住气了,非要哭着喊着参加期末考试去。石榴同学对学习的态度值得我学习一辈子,这也是我最初特别佩服他的一点,但我只能安抚他,承诺出去探探风声,只要形势不紧张,我就让他回学校参加期末考试。我这一出去,几天下来打听到的消息有喜有忧,更有足以让我俩感到震惊的事情发生——六枝和大香在玉田县落网了!

原来六枝在红旗饭庄枪喷二黑老伯,造成二黑老伯毁容并且一只耳朵残缺之后,自知后果严重,再加之东北二王的涉枪案件的突发,一时间社会面上风声吃紧。六枝和大香二人在市里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最后俩人决定还是远走他乡先避避风头。大香的老舅在上山下乡时被分到玉田县的窝洛沽镇插队,并在那结了婚落了户,于是大香便联系了她老舅,正好赶上天津运输六厂要到她老舅那儿拉鱼饲料和鱼骨粉,通过她老舅的安排她和六枝便搭上了开往玉田县的半挂解放货车,一路并无任何闪失。怎知一到了玉田县粮库,司机把他俩放在了粮库门口,距离大香的老舅家还有几里地的路程,俩人一看此时正值天时过午,已错过午饭时间,于是决定先在镇上找个饭馆好歹对付一口,再找个商场给大香老舅的孩子买些礼物,然后再去老舅家。走了不远看到有一间看上去还算干净点像点样的饭馆,俩人就进去找了一个靠墙靠窗户的位置坐了下来。已近下午两点多了,饭馆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只有一桌客人还在举杯豪饮,按照当时六枝他俩的打扮,再怎么装模作样也可以让当地人一眼看出这俩人不是他们本地的。邻桌的酒客用挑衅和下流的眼神一直瞄着六枝他俩,六枝心里便十分不爽,当时就要发作,便拿下斜挎在肩头的“粑粑桶”包,随时准备着掏家伙。他这个举动把大香惊出一身冷汗,大香太了解六枝了,她非常明白只要六枝将挎包拿下就必定是要掏枪有所动作,大香此时要比六枝冷静些,她知道在此处他们人生地不熟,只要一惹事必定要连累她老舅,一个镇子能有多大?在这儿枪一响马上全镇子人都会知道,便一把将六枝按住,用眼色制止了六枝的下一部动作。可那桌的酒客却依然仗着酒劲儿和一种欺生的心态对他俩寻衅滋事。六枝把头深深埋在酒桌上,努力控制着自己将要爆发的情绪。一直到那桌的几位终于开口了,对大香一通调戏。此时爆发的却不是六枝,而是一直想要压事儿的大香!

如果这几位当地的农民兄弟只是用眼光对大香远距离调戏,六枝、大香可能也就忍了,或者不言语,或者扭头走开找间别的饭馆吃,他俩何尝不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而就在俩人几乎就要出去再找地方吃饭的时候,那桌酒客中的其中一位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手拿一根自己卷的大烟叶卷烟凑乎到大香身边,将手里的卷烟递给大香,用一嘴浓重的接近唐山口音的玉田话说道:“大妹咂,奴莫到咱这前儿了,天儿都晌午料,咋还木吃饭捏?来抽根儿我们当地的旱烟叶子,你要赏脸就到你大哥这边凑合一口吧,大哥好酒、好菜管够!”大香抬手挡住了对方递来卷烟的手,那是只皴了皮的、扒了裂的、熏了黄的粗糙的大手,不免皱了一皱眉,抬眼看看对方。哪知这位不识趣的、不开眼的老乡不知收敛,仍要伸手过来。此时大香眼神里已经充满了杀气,她也绝非是随随便便、水性杨花之人,岂肯让这些乡下人冒犯,一只手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另一只手已经抄起来了桌子上的一个头号大玻璃烟缸,那挑事儿的老乡正在一脸坏笑地把脸往大香眼前凑乎,满嘴的酒气一口一口地喷在大香脸上。大香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没吃过这种亏,只见她柳眉竖起,猛然间站起身形,手起烟缸落,砸了对方一个“红光崩现,血溅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