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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穆,来,我们到那边去慢慢说。”

  把乔穆叫到走廊一角,穆松先绕着圈子慢慢说。什么某某人也是这种情况花了好多钱也没抢救过来,最后落得人财两空等等。他的话虽然遮遮掩掩,但乔穆敏感地听出来弦外之音。十八岁的少年脸色发白,声音发颤:“舅舅,您……到底想说什么?”

  明明已经猜出了几分,但他却不愿意说出来。因为他还存着一线希望,希望是自己多心想错了。舅舅是妈妈一母同胞的弟弟,不比他和乔叶是隔层肚皮隔座山。舅舅一定不会冷酷无情到弃他妈妈的性命于不顾。

  穆松重重叹口气,干脆开门见山:“乔穆呀,你妈这种情况很难救了,即使救活了也可能是植物人一个。与其花那么多钱到头来落个人财两空,不如放弃治疗算了。免得你妈她也受罪。”

  “不——”

  乔穆简直是在咆哮。他长到十八岁,还是头一回如此失控地咆哮。那一声撕心裂肺,尖锐无比地响在医院安静的走廊里。不要说走廊中的人纷纷侧目,甚至有几间病房的人都各自打开门察看究竟。

  “我要救我妈,我一定要救我妈。我绝对不会放弃治疗的,无论如何也不放弃。”

  乔穆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但字字句句还是吐得颇清晰。旁人不难听出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有窃窃议论声四起,大都在谴责穆松舍不得花钱救人。

  穆松的脸一阵红又一阵白,尴尬过后有几分恼羞成怒:“你这孩子,你吼我干什么?如果有办法我愿意这样做吗?你知道你妈的抢救费用还要花多少钱吗?现在你爸留下的钱肯定不够用,而这些钱你爸是准备给你上大学的。你都扔进医院,以后还要不要上大学了?”

  乔穆想也不想:“我宁可不上大学也要救我妈。”

  “如果你妈能救过来依旧好好的人一个,那你不上大学也值。可是不能啊!她下半辈子最好的结果也就是瘫在床上一辈子,何必让她那样受罪的活着呢?你妈现在是昏迷中,如果她能清醒过来,我相信她一定也会自愿放弃治疗,把钱留着让你上大学。”

  “舅舅,您说那么多都是为了一个钱字,妈妈是您的亲姐姐呀!您居然因为钱而要放弃治疗,我要打电话告诉外婆。”

  “乔穆,你就别提你外婆了。我还一直没有告诉你,那天你外婆脑溢血在医院抢救后,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人已经瘫了,神志还不太清楚。现在你舅妈还在医院照顾她。都是你惹出来的。你妈妈这种情况救过来了也是瘫在床上等人照顾。你爸已经去世了,以后你们母子俩肯定要回上海跟我一起生活。你替舅舅想一想,到时家里两个瘫痪的病人,你又还要上大学,你舅妈下了岗,你表妹婷婷还在念书,舅舅一个人挣工资怎么负担得起呀?”

  穆松一番话说破了现实的难堪与艰辛,不谙世事的乔穆听得发愣,眼泪一串串断线珠子似地往下掉。尖锐的指责低成软弱的哀求:“舅舅,我知道您的难处,但我真的不能没有妈妈。哪怕她瘫在床上,我也还是有妈妈的孩子。如果她死了,我就永远没有妈妈了。舅舅我求求您,不要放弃妈妈。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先救妈妈要紧。我爸还留了几万块钱,我们家的房子也还可以卖钱,我砸锅卖铁也要救我妈。”

  穆松看着满脸泪水哀哀恳求的外甥,心一阵发软,长长叹口气:“好吧,我去交钱。”

  穆兰已经入院一星期了,重症监护室每天要几千块的抢救费用。三万块钱像掌心里掬不住的水般三下两下就漏光了。护士已经一再催着要交赶紧交钱。

  乔穆还不放心,亦步亦趋地跟着舅舅去交了钱。穆松苦笑,知道刚才的谈话已经让他失去外甥的信任。干脆把钱全部交给了医院收费处,届时多退少补,免得乔穆猜疑他会私自扣下钱不治他妈妈。

  离开收费处后,乔穆对穆松说他有点事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请他一定要守着穆兰。穆松有点奇怪,这些天来乔穆一直轻易不肯离开医院半步,一定要守在他妈妈身边。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说要出去一趟。但有过刚才不愉快的争执,他也没问他要去哪。

  穆松不知道,乔穆离开医院后,一个人跑去了长机,去找他的姐姐乔叶。他想舅舅之前都好好的,但和乔叶一起取了钱回来就说要放弃治疗,他猜一定是她跟他说了什么。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说起来和他是血脉之亲,但对他们母子何其凉薄,还挑唆他舅舅放弃治疗。他再也忍不下去了,怀着仇恨,怀着愤怒,失控火车头般冲到长机要找她算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