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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昭昭居然一直在偷偷喜欢乔穆,原来她梦中念着的是“昭昭穆穆”非“昭昭木木”,他却还傻傻地以为她魂牵梦萦的“穆穆”是他这个“木木”。原来他真的误会了,多么可笑的误会,可笑到难堪。他的脸先是涨得通红,很快又褪成雪白——一种仿佛秋霜冬雪般没有丝毫温度的白。他白着一张脸,眼睛里盛满伤心、绝望、痛苦、羞愤……变了调的声音像撕裂般地响起:

  “你居然喜欢乔穆!高一时班上喜欢乔穆的女生很多,真没想到你也是其中一个。你们喜欢他什么呀?他不就是会弹钢琴嘛!小白脸一个,有什么了不起。你们这些女生真他妈没劲!肤浅!幼稚!会弹两下琴就被他迷得不知东南西北,一群花痴!”

  他看起来快要气疯了,说的话当然不可能中听。所以秦昭昭也不去跟他争辩,任他怎么骂只默默听着。她知道自己刚才一番话给了他很大的打击,如果这样能让他觉得好受一点,她愿意让他骂,骂多久都行。

  但林森吼完一通话后,就狠狠掼下手里那只小狗背包转身头也不回地跑开了。他在铁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脚步急促慌乱得像猎人枪口下逃亡的小兽。

  秦昭昭弯腰拾起那只小狗背包,看着那个越跑越远的白色身影,心中有深深的歉疚。她很明白自己刚才的话伤害了他,但她不后悔那番直言相告。有些话说出来可能很伤人,却还是要说,因为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含含糊糊地拖下去结果只会更糟。所以长痛不如短痛——这一次的痛,她希望林森可以快点捱过去。

  仿佛不知疲倦般,林森在铁路上拔足飞奔。双脚踏过一根又一根枕木,把它们抛在身后,眼前却还有无数根枕木,无休止地伸向远方……跑着跑着,他一个踉跄摔倒了,枕木与枕木之间的碎石一起承接住他踉跄倒地的身体。枕木的硬,碎石的尖锐棱角,隔着一层薄薄T恤烙在他身上,痛楚的感受,格外鲜明清晰。

  ——但心里的痛楚,更加鲜明清晰。他的整颗心仿佛像搁在粉碎机里,被不停地旋转着切割着,血肉模糊,伤痕累累。

  像一个活死人般在铁路上趴了半晌后,他蓦地跳起来,胡乱抓起一把又一把的碎石,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铁路一旁潺潺流过的小河砸去,砸得平静的河面水花四溅。一边砸,他一边声嘶力竭地吼:“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秦昭昭……乔穆……你们他妈的统统去死……去死……”

  仿佛一个被设置了程度的机器人,他不断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话语。一把又一把碎石从他手里飞掷入河,无辜的小河默默充当着他渲泻痛苦与愤怒的渠道。

  午后炽烈的阳光下,东郊铁路一带不见人影,唯有两道铁轨悠长安静地趴在田野间,任他怎么歇斯底里地发作也不会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他就那样一直掷着碎石一直吼,直吼到嗓子再也发不出声音为止。才再一次无力地跌坐下去。

  一阵带着稻穗清香的微风拂过,两颊感觉格外的凉。他无意识地用手一拭,手背上潮湿一片……

  这天晚上,秦昭昭趴在书桌上给林森写了一封信。信写得不长,却也让她反复思量斟词酌句地写了好久。

  林森:

  我知道今天下午发生的事让你很难过,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早点把误会澄清。

  其实我很早就喜欢上了乔穆,不是你以为的高一时才发生的事。你不知道,我和乔穆是在同一个厂家属区长大的,我很小就认识他,但他一直不认识我。他是厂长的儿子,我爸只是一个车间工人,我们两家虽然住得很近,关系却隔得很远。所以,我再怎么喜欢他也从没表露过,因为我知道我和他之间的距离。但我还是很希望能和他近点再近点,所以中考时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实验中学,最终如愿以偿成为他的同班同学。

  林森,你误会我喜欢的人是你,并且对我那么好,我真得很过意不去。但我又不知道该如何对你解释清楚,有些话实在很难开口。原本我是想等我去了上海念大学后自然而然地跟你断了联系。但这一次,你只因为我随口夸了一句龚心洁的小狗背包漂亮就马上找她买来想送给我,我知道不能再拖了。我无法坦然地接受这只背包,无法坦然地消受你对我的好,因为我无以为报。

  林森,这只小狗背包还给你。很感谢你对我那么的好,很抱歉我不能回报你同样的好。对不起,林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