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第2/3页)

“爷爷,您别忘了最重要的东西。” 盛慕槐提醒。

辛韵春停下来:“什么东西?”

盛慕槐从包里拿出一只木盒子,将里面的红宝石戒指取出来:“我的辛老板,是这个呀。”

“它啊。” 辛韵春笑了,伸出干枯却仍旧修长的手,将红宝石戒指套在了食指上。

他看着那只戒指说:“与其说是我,荣泠春最后的遭遇更像师父。我师父杏花雨死前说:‘我不过是个唱戏的罢了,我有什么罪呢?’ 我比怹幸运,怹没等到再登台的那一天。”

“爷爷……” 盛慕槐说。

“胜楼,你带我去后台等着吧。槐槐,你要帮小池和小万化妆,又要演荣泠春的戏迷,就别管我了。”

***

这场京戏是要展现荣泠春的初露头角和后来春笙社的大火,台下自然要坐满了观众。为此摄制组找了八百个龙套,把每一个座位都填满了。

盛慕槐扮作一个本来对老戏不屑一顾,却在听过一次荣泠春的戏后痴迷上他的民国女学生。

这场她坐在台下,镜头只会一扫而过,她的重头戏是在戏院门外和一堆戏迷挤着找荣泠春签名,混乱间他的围巾被人摘下来传到她手里,荣泠春干脆就把帽子也飞给了她,笑着说:拿去吧,这是一套!

这个情节的原型是辛老板手杖被抢走然后把帽子也飞给戏迷的轶事。

盛慕槐换上一身西式的学生制服,坐在了前排。

几百个龙套涌入,也各自找了位置坐下。盛慕槐发觉身边座位一沉,来的是一个穿长衫的老人,竟然是李韵笙。

“师伯,您怎么来了?” 盛慕槐吃了一惊。

李韵笙微微一笑:“韵春登台,我怎么也要来看看。而且是在这太平园里。”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嘈杂的声音。说实话,前些日子的太平园太空荡了,没有灵魂,只有现在盛慕槐才感觉到太平园一点一点的活了起来。

胡子阳在不同的位置架好了机器,工作人员让龙套安静下来,板子一打,一镜开拍。

这场戏用了首都京剧团的乐队,万星明和池世秋都要真唱真舞,后期再对唱段进行配音。

“这小男孩还不错。” 李韵笙看了万星明在台上的表演评论道。虽然脚下功夫还不够,但气不喘,眼神灵动,在这个年纪已经很难得。

“cut!” 反复把相同的片段演了三遍以后,胡子阳终于把各个角度都拍满意了,让万星明下去,换池世秋上来。

同时,原本的红色绣牡丹的帷幕被撤走,另一幅帷幕从半空垂下。

那帷幕以豆绿为底,上面绘了一株兰草和一只笙。除了颜色,和春笙社的帷幕像极了,盛慕槐感觉到李韵笙的身体微微一动。

池世秋穿着袄裤走上来,他都不用做动作,长睫毛大眼睛,小巧的鼻子丰润的嘴,只站在台上都赏心悦目。

池世秋演起来。虽然在行家的眼里,他的表演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但难得的是他天生就有一种能压得住台的气场,那正是“角儿”不可或缺的,只要他站在那里,就令人信服。

更何况池世秋唱老生都天然有一股潇洒风流之感,经过盛慕槐的调-教,肖素贞的几个转眼珠转指尖的动作都美极。

胡子阳非常非常满意,他觉得大小荣泠春的表现都出乎了他的预计,即使不拍跷功这一段在电影里都已经有足够的看点了。

但让荣泠春享誉京城的可也是他的跷功,这是不可忽略的。

“请盛老先生登台吧!” 胡子阳说。

他在这之前甚至没有看过盛春的舞台,心里总有些没底。

辛韵春踩着跷拿着贡品登上了舞台。

极窄小的一双跷鞋,他走路却如履平地。胡子阳觉得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老先生扮相是不怎么好看了,但身材却挺拔修长,他们电影又只拍背影,脸长什么样子根本不重要。

盛春走到九龙口的位置,忽然深深地、镇重地朝台下鞠了一躬。

大伙儿都愣住了,有年轻不懂事的工作人员笑了,碰碰同事说:“这老头还真把自己当名角了,咱们在拍电影呐!” 同事也跟着笑了一声。

胡子阳说:“盛老先生,您摆好姿势吧,要开拍了。”

辛韵春点头,右手将贡品端起,左手呈兰花指伸出。

乐队奏起音乐,他从眼中抹泪弹出,举着贡品跑了个小圆场,唱:“正走中间泪满腮,想起了古人蔡伯喈。他上京中去赶考,一去赶考未回来……”

《小上坟》别名“飞飞飞”,这几句间身段既繁又多。只见辛韵春的手柔弱无骨,两条雪白的孝巾绑在上面,做起手势来格外柔媚。他的小脚一翘,举着贡品碎步向前一指,又摇摇摆摆地退回来,那俏丽的背影配合着清丽多情的嗓音,真让人心尖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