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二章(第3/5页)

程昶心绪一沉,果然。

“什么意思?”云浠问,“什么屯粮?你的意思是,我阿爹……忠勇侯当年牺牲,与太子殿下说的‘屯粮’有关系?”

内侍摇了摇头:“奴婢不知,奴婢已把所知道的,全告诉你们了。”

程昶点头:“好,辛苦你二人了。”

该问的话已问完,程昶三人离开静室。

天已黄昏,卫玠一脚把一个昏晕的殿前司禁卫踹去一边,感慨道:“这个老狐狸,也是能忍天下之不能忍了,一个儿子想要把另一个儿子害死,居然还镇定地收拾残局。”

“倒也是。”他想了想,“反正大儿子是个将死之人,吃不吃那碗毒汤,都没两天活头了。老四再混账,到底还是他亲生的种,打断骨头连着筋呢,权衡一下利弊,是该保住小的。老狐狸能在这种情形下权衡利弊,这份儿心性忒难得了,怪不得能做皇帝。”

他看戏似的,揶揄喟叹地说了半晌,身旁两人一个也不接腔。

卫玠看程昶一眼,见他眉间微拧,若有所思,不耐道:“我说你们俩,怎么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眼下这事儿不是明摆着了么?太子殿下知道了老狐狸有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儿,差人去找,没找着,他当时保举忠勇侯出征塞北,约莫也跟这事儿有关系,结果没料忠勇侯在塞北打仗的时候,郓王暗自调走了他的兵粮,忠勇侯逼不得已,只能速战速决,因此‘贪功冒进’追出关外,惨胜牺牲。

“太子殿下觉得忠勇侯牺牲的事有蹊跷,命人追查真相,得知忠勇侯是被郓王害的,急着去告诉老狐狸,郓王估计临时知道了这事儿,为了拦下太子殿下,端了碗毒汤过去,其实太子殿下吃不吃那碗毒汤并不重要,他得知是郓王下毒,就算不吃,气也给气死了。

“当时老狐狸到了,一见这事,估摸着掐死他家老四的心都有了。可他气归气,心里又想了,老大反正都这样了,总不能让老四陪着他去见阎王吧,要是两个儿子一起没了,估计他老人家下阴曹地府的时辰也不远了,所以就决定保住老四。

“老四毕竟干了桩混账事,老狐狸虽要保他,但也不愿让他活这么容易,所以呢,又留下几个证人关来明隐寺,让老四时时刻刻知道厉害。”

“至于你。”卫玠对程昶道,“你的事儿就更简单了,那个毛九不是说‘贵人’追杀你和忠勇侯府有关系吗?你铁定是知道了郓王调用忠勇侯屯粮的事儿,且还知道了郓王为着这个事儿毒害了太子殿下。郓王想着,就算老狐狸愿意包庇他,可要是满朝文武知道了这个秘密,铁定不会让他好过,到时弹劾他的折子能把御案淹死,只怕老狐狸也保不住他,所以他肯定不能让知道秘密的你活着,一不做二不休,只好派人杀你了。”

三个人出了明隐寺,卫玠一路说得口干舌燥,带程昶与云浠到了山下的歇脚处,就着桌上的冷茶猛吃一口,看暮已四合,说:“快饿死了,怎么着,一起出去打个尖儿?”

程昶看云浠一眼,见她十分低落的样子,说道:“你去吧,我不去了。”

“成。”卫玠道,“那我给你俩捎两张饼回来。”一面往小院外走,一面感叹,“可瞧瞧我这人儿吧,管吃又管住,管开路还给善后,真是菩萨似的大仙人哟,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这是平南山下的一处院落,天黑赶不及回金陵城,要在此处凑合一晚,到了戌末,四野几乎无人,程昶趁着天末还有一丝光亮,找着烛台点了灯。

他将灯放在桌上,转头看云浠一眼,她仍站在屋门口没动,整个人讷讷的,像是觉察到他的目光,低声问:“三公子,我阿爹当年的冤情,您已查到了对吗?”

“是不是……”她略一停,抿了一下干涩的唇,“是不是,真如卫大人所说言,是郓王暗中调走了本该发去塞北的屯粮?”

程昶点头:“是。”

他得了卫玠的点拨,近一月在御史台值庐里苦翻旧案卷宗,在细枝末节处搜寻因果,不是没有成效的。

真相残忍,他本不愿告诉云浠的,可转念一想,英烈守疆御敌而死,为何却要背负“贪功”的骂名?生死一场徒然,难道连他至亲女儿都不配知道真相吗?

程昶道:“当年忠勇侯出征塞北,因兵粮短缺,曾给枢密院写过急函,求掉兵粮,但因当时淮北大旱,郓王前去赈灾,粮草不够,于是暗中与姚杭山合谋,秘密征用了应该发去塞北的屯粮,忠勇侯……大约是久等不来兵粮,只好以速战速决之术追出关外,才至万余将士牺牲,他自己也赔了性命。”

“当年枢密院称,阿爹八百里加急求调兵粮,驿使路上耽搁,等信送到金陵,足足晚了三月。”云浠道,“所以,其实不是驿使耽搁,是枢密院私自压了阿爹的信,非但不给他发兵,还把他要急用的屯粮调去给郓王赈灾立功劳了?!”